君邵阳和腾依林下意识地挡住了蒙婉彤,而已经避无可避的蒙婉彤,却冷静下来了,她绕到依林身边,将其送到荆哲手边,自己则是站在君邵阳身边,叹了口气:“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你要这样?当初,真的是我父亲托你照顾我吗?”
钟曼玲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树下的藤编秋千椅上,一下一下摇晃着:“不然呢?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照顾你?那年我不过29岁,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承诺,我干嘛和自己过不去?你可以问我为什么对依林下手,但你不该质疑这一点!你这样很伤我的心。”
看着她有备而来的样子,蒙婉彤更加冷静了:“那好,我就先问你,为什么要对依林下手?”
“因为她在查当年严森的事。”钟曼玲叹了口气:“别误会,那些事和我没关系,但是,婉彤,那些事与你父亲有关系。”
“怎么可能?”蒙婉彤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你想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了对不对?”钟曼玲嘲讽地一笑:“但是由他一手打造的那条将艺术品以假换真的通道还在,只是落在了君氏企业手里。我当初撺掇依林报警,一是不想严森深陷其中,导致依林不幸,二是想让君氏企业倒霉。而如今,我阻止依林去查,只不过是不想让她翻出你父亲的旧账,让他一个慈父的形象在死了十多年后被毁掉。”
天井里的气氛一下凝固了,每个人都在消化着钟曼玲的话。
父亲确实经营了艺术品公司,却没过手过什么名画,他一直致力于打造年轻画家、雕塑师,帮他们办展推广,后来转行做珠宝艺术,钟曼玲如此笃定的话里有几分是真?蒙婉彤凝视着钟曼玲,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和表情,都不曾放过,却没有发现说谎的痕迹。看不出说谎,就只能从这些话里找漏洞,可是,她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来,就是做足了准备的。蒙婉彤在脑海里否定着种种假设,头也不禁摇着。
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蒙婉彤不用去看,也知是君邵阳,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那颗被钟曼玲搅乱的心安稳下来,脑子也重新运转起来。
她接触过一些病患,他们已经分不清谎言和事实了,因为那些谎言才是她坚信不疑的,事实是不能接受的。也许,钟曼玲亦是如此,但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于是她再次细细地打量钟曼玲。
君邵阳忽然开口:“听你这口气,归根结底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我和你走,你放过所有人。”
蒙婉彤听了连忙捏他的手,他却不为所动。
钟曼玲却扯着嘴角冷笑一声:“你也配?”
说完,也不管君邵阳的脸色变了几遍,她笑着看向蒙婉彤:“婉彤,你一定不相信你的父亲竟然会做哪些犯罪的勾当吧?但这就是事实!
自己的伤痛自己清楚, 自己的哀怨自己明白, 自己的快乐自己感受。也许自己眼中的地狱,却是别人眼中的天堂;也许自己眼中的天堂,却是别人眼中的地狱!生活就是这般的滑稽。
我深爱的男人不仅骗了我,还利用我,让我帮他卖命,然后再拿女儿来当挡箭牌,说她不能接受我。最后又美其名曰,当初是不想我再沉沦,滑向犯罪的深渊,所以才狠心分手,但他要死的时候,就只想到我,让我照顾他的女儿……”
“你刚才还说那条犯罪通道和你没有关系,现在又说是别人利用你,让你卖命,到底哪个是真?”腾依林的关注点一直是这个,所以一下就抓住了钟曼玲话语中的漏洞。
钟曼玲皱了下眉:“我不想辩解,带你们去看证据可好?”
“什么证据?”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去了就知道,离这里不远不近的,要走还是要赶紧的。”钟曼玲掩了一下哈欠,她也是昨晚搭了转机的航班赶过来的。她从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的人,一查没有蒙婉彤的订票信息,她就决定自己来了。
她的话让几个人都有所怀疑,尤其是蒙婉彤,她仔细回想父亲的生活轨迹,确实有一年,经常来云南的瑞丽,那是因为叔叔赌石上瘾……
看出蒙婉彤的动摇,钟曼玲率先站了起来:“我们这么多人,一辆车应该是不够的,我又租了一辆车。从这里去瑞丽,怎么也要两天的。”
君邵阳的眉头紧锁,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怎么看都像是陷阱,往不往里跳的选择权还不在他这里,他看向蒙婉彤。她也正好看过来,他对她点了点头:“听你的。”
蒙婉彤也是觉得这是钟曼玲步好的陷阱,可是不往里走,很多谜团就解不开,于是她看向钟曼玲:“好,我跟你去。”
“很好,你坐我的车。”
六个人沉默着来到前院,蒙婉彤跟着钟曼玲来到她租来的三菱帕杰罗前,君邵阳将车钥匙扔给曹川:“你开,我跟她们坐。”
说着,君邵阳快走几步,挡在钟曼玲身前:“我来开车,你和婉彤坐后面。”
“也好,我把定位发给你和小川,今天就先到西盟的龙潭公园吧。”钟曼玲说着把定位发给了君邵阳和曹川,便打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便闭着眼一副要补眠的样子。
这让蒙婉彤和君邵阳心里的那些猜疑无处释放,蒙婉彤想了想也拉开了驾驶座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钟曼玲微抬了下眼,翘起嘴角,却什么都没说。
君邵阳开着车,在正午的阳光下飞驰,西盟的龙潭也有几百公里,至少要5个多小时,车里的气氛凝固着,钟曼玲的呼吸渐渐变得清浅,看来还真是睡着了。他透过后视镜,看到蒙婉彤凝视着钟曼玲的脸,眼神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一曲邓丽君的《偿还》,蒙婉彤抬眼正对上后视镜里君邵阳的眼眸,两人相视一笑,别开了头。
钟曼玲睡了足足三个小时才醒来,她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喝了口水,才悠悠地说:“婉彤,如果没有我陪在你身边,我会担心你在清晨的地铁上睡过头,担心你制作咖啡的时候烫了手,担心你认识了新的朋友,她们慢慢的比我变得重要,担心你有一天打算去爱一个新的人选,可我却不能再了如指掌的帮你出谋划策。真的,你拒绝与我合作之后,我想了很多,其实,我只是害怕这些,并非一定还要报什么仇。”
蒙婉彤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的钟曼玲。车子明显拐了一下,君邵阳明显也被惊到了,这画风突变到不受控制。他通过后视镜对着蒙婉彤摇了摇头,她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是这样想的,不能顺着钟曼玲的思路往下走,于是她闭了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两人都没看到钟曼玲微微上翘的嘲讽的唇角。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西盟勐梭龙潭公园里的酒店,办了入住后,腾依林和蒙婉彤一进房间,就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上一个服务区的时候,她还没醒,她到底要干嘛?婉彤,我是不信她的,真的,路上我回想了很多,总觉得严森的事和她脱不了关系是真,但和你父亲扯上什么关系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太信。”蒙婉彤握了握腾依林的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她的棋到底是怎样的。我又个感觉,她在故布迷局,弄出了好几条岔道,偏偏没有一条是通往真相的。”
“嗯,我也觉得是。”
在提防中,吃过了晚饭,钟曼玲吃完便回房间休息了,剩下的人在公园里的湖边坐到月上栏杆,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家也累了,于是打算回房休息,只有曹川说要留下再呆会儿,不想充当电灯泡。
回酒店的路上,蒙婉彤看到湖里的睡莲开了,也闻到了它们散发出来的香气,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美的花要在夜晚绽放?”
“因为只有黑夜才能展示真实的一切,也只有黑夜里才不用隐藏。”君邵阳说得很认真。
皎洁的月光下,这里清明一片,不用其它光源,这里是最自然的美景。四周黑得彻底,只有湖水呼应着月光,将那一池婀娜的莲花映衬得妖娆美丽。
湖水中浮浮沉沉的莲花与月影,蒙婉彤转过头:“你说得对,有些罪恶也不用隐藏了。”
这样绝美的景致让人窒息,而等待同样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