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是装不下谎言的,这个文化历史十分丰富的城市,它看遍了人间百态,看惯了悲欢离合,所以它理应如此安静。
君邵阳觉得这一切都不对,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的心里不断地作祟,他总觉得曹川向他隐瞒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继续放任曹川和蒙婉彤这样接触,早晚有一天会让大家都为难。
所以他拎着雨伞推开“左右时间”大门的时候,更是坚定了心里的决定。
曹川和妹妹君邵佳青梅竹马20多年,已经订婚了,曹川这是在做什么?
长兄如父这句话极对,因为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对他们兄妹二人并不尽心,甚至是漠视的,君邵阳就要承担起一切,妹妹于他,就是必须保护的人,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去伤害她,任何人都不许。
难道是巴黎这座城市实在是太暧昧了,太适合恋爱,更适合白头到老?看曹川和蒙婉彤的状态,君邵阳的神经不免就开始紧张,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决定和蒙婉彤还有曹川分别谈一谈,可是眼下不是上前和曹川说话的好时候,他打算先去找蒙婉彤,可是就在推开大门的下一个瞬间,阳光破碎了一地,脑海里一些过去的记忆,好像是在慢慢的分崩离析。
“我说你们这些咖啡师是专业的吗?不会是江湖骗子来巴黎坑蒙拐骗吧?”一个穿着浮夸的中年法国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桌前, 化着精致指甲的手把桌面拍的啪啪作响。
店里人不多,仅有的几桌客人也纷纷看过来。
“不是的女士。”蒙婉彤低着头站在她的面前,和女人的飞扬跋扈天差地别,“我是专业的咖啡师,我是有咖啡师执照的。”她说的并没有太多底气,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专业的?”女人将手里的卡布奇诺杯猛地向前一推,杯中的咖啡剧烈的晃了晃,“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白,白兰花。”蒙婉彤低了头,双手紧紧攥着围裙。
“什么白兰花,我从没听说过!什么花能这么难看?”中年女人似乎是越说越激动。
蒙婉彤有些被这阵势吓到,她在女人的喊声里,猛地缩了下肩膀,“对不起……”
“我看你们就是随随便便糊弄人,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的喋喋不休一刻都没有停下来。君邵阳转身离开小店。
太阳雨停了,君邵阳却依旧打着伞。走在人流涌动的街头,这把伞似乎成为了他保护自己的唯一利器,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踩着太多的心事前行。
这不是蒙婉彤该有的样子啊。君邵阳心想,这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嚣张跋扈到让人发指和厌恶的蒙婉彤。她的咖啡拉花技术君邵阳早就有所耳闻,卡布奇诺上的白兰花也是蒙婉彤自己的原创,为此,很多人还专程跑来“左右时间,”想看一看这白兰花。
年过四十的女人身上自带了泼辣的属性,蒙婉彤站在她的对面,在她的气焰里畏畏缩缩,只知道低三下四的道歉,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也依旧满腹委屈的将责骂全盘收下。
君邵阳逃也似的离开了,他不能想象蒙婉彤竟然成了现在的样子,弱小的像是森林的一只食草动物,满世界的天敌。
雨后的酒吧街上,游人一眨眼之间就多起来。
街边的小贩也收起了架在门口的雨伞,一边把商品摆到货架上,一边热络的推销着。
“进来看看吧,巴黎纪念品。”
君邵阳竟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边走着一边神游。那个穿着高中校服,一脚蹬在椅子上,手里将数学课本卷成一个棒子,衣服领子拉的很开,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一世感觉的蒙婉彤是那样的印象深刻。
他不知道这十多年里蒙婉彤究竟发生了什么,命运和时间像一把小刀,在她的身上究竟是刻画下了什么样的过往。她怎么就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君邵阳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怪自己庸人自扰。她活成什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可怜之人”的后半句是什么?——“必有可恨之处”!
想到这儿,他加快了步伐。君邵阳向来喜欢文艺气息浓厚的物件,不是那种整整齐齐的陈列在橱窗里的一尘不染的纪念品,而是那种堆在特色的小商品店里的杂货。
这种店铺普遍门脸很小,基本上都不约而同的取了一个很小众的名字,店长看上去也好像是为了避世而躲起来的,寻找心中净土的人。
此刻,君邵阳的右手边就是一溜这样的小店,可是现在,君邵阳却不想进去。
脚步有点沉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都装满了心事。忧愁的重量是几斤几两,他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情压抑的像是爬上高山之后的高原反应。
街角突然窜出来一只花猫,悠悠然的散步,身上脏兮兮的它也毫不在乎。“嘿!”君邵阳想到包里还装着一根香肠,便向着那只小猫叫了一声。
像是扰了清梦。 花猫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下就蹿走了。
那个远远地眼神,让君邵阳瞬间就想到了蒙婉彤。
警戒又机敏的,毫无攻击性的,那种眼神,瞳孔里装满了巴黎独有的懒洋洋的光。
他不能再逗留也不能再徘徊了,巴黎这座城市此刻竟然这样小,小的盛不下他的过往和现在,一个蒙婉彤已经将这条街装的满满当当,就连一只流浪猫身上,都带着她的影子。
长久的沦陷在这回忆里,就像陷在一片沼泽,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越扎实,最后慢慢的,四肢失去了力量,心脏失去了勇气,就连呼吸都变的困难。巴黎的时间很慢,那钟表似乎是一根皮筋,被一种微妙的力量拉扯着,又细又长,却逐渐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