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婉彤很早就醒了,昨晚,曹川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他与君邵阳的见面会是怎样的?虽然对他们的见面没有什么期待,即便是曹川说过,君邵阳并不知道唐宋的事,但她还是想听一句道歉,不,是三句。
想到这里,左右是睡不着了,索性起来,蒙婉彤穿上宽松的瑜伽服,出去跑步。
腾依林的房子位置真是好,出门不远便是北海公园。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北京清晨,是凉薄的,公园的河岸旁有层淡淡的冷雾。
清晨慢跑,蒙婉彤坚持了十多年,风雨无阻,腾依林认为只有自制力强的人才会坚持这么久。其实,一开始只是执念,每个夜晚都在痛楚,每个清晨都不愿接受,只有让自己更痛苦,跑得累到极致,才能勉强延续一个崭新的一天。直到自己学了心理学,才知晓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每天的慢跑却停不下来了,已成习惯。
有着岁月痕迹的青石路上,踏出稳健且有韵律的脚步声,蒙婉彤微眯着眼,甚至在转弯后一条笔直的、没有任何人影的上坡路时闭了眼,聆听虫鸣鸟叫和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每每这个时候,才是最真实的存在着。
数着脚步,应该快要到达坡顶了,蒙婉彤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却惊得她一声尖叫,刹住了脚。
鼻尖似乎已经撞上面前这人的下巴,一股淡淡的寒柏味须后水的气息侵入心肺,蒙婉彤立即后退了两步,仰头对上那对深邃的眼眸。
君邵阳穿着运动服,走上前两步,下巴再次抵住蒙婉彤的鼻尖,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好久不见,这么巧?凌晨5点也能遇上?”
“我可不想这么巧。”蒙婉彤有转身就跑的冲动,但是为什么她要逃?凭什么要躲,躲就躲得过吗?凭什么要忍,忍就会风平浪静吗?
思及此,她反而冷静下来,借着微白的天光与冷澈的路灯,蒙婉彤盯着君邵阳下巴上的那点红痣,淡淡地说:“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不要挡路。”
说完,她侧过一步,绕开他,继续自己的脚步。
手臂被攥住的同时,君邵阳凉薄的话语已脱口而出:“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改变,再努力设局也是徒劳无功。况且,以你今日的实力,是否能够做到报复?”
甩开桎梏,君邵阳的这番话让蒙婉彤的怒意彻底失控:“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你,隋馨为什么被公司辞掉!我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在宴会上出丑,让人质疑我做的咖啡是有问题的!”
君邵阳看着路灯下蒙婉彤倔强的神情和发红的眼眶,心脏猛地收紧:“隋馨的事情是商场上的事情,只是手段和策略,我会想办法弥补。可是你说的宴会上咖啡的问题,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会去调查。”
蒙婉彤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开始颤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在否认?隋馨至今都不知道咱们两个之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没有告诉隋馨这件事,让她多提防着你!是我太蠢,相信那天你在庄园的阳台说的那些话,你如此机关算尽,害得隋馨无法在巴黎公关界立足,也害得我无法在巴黎继续呆下去,君邵阳,你和唐宋就这么恨我吗?你们就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吗!”
君邵阳看着蒙婉彤愤怒又无助的样子,只觉得胸腔都被火灼的生疼,但依旧想和蒙婉彤解释:“我真的没有对你做过这些事。”
蒙婉彤凄然一笑:“是啊,你没对我做这些事,唐诗呢?你也没安排吗?现在你竟还能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让人恶心,而唐宋和唐诗两姐妹还真是有趣,能让你耍得团团转。”
君邵阳看着这样的蒙婉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蒙婉彤直直的看着君邵阳,眼神深得像一汪海水般:“无辜的总是你们,我活该家破人亡,活该这么多年了还要被你们害成这个样子,君邵阳,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求你带着你的唐宋,滚出我的生活,不要逼人太甚!”
蒙婉彤此时强撑着自己,君邵阳的再次出现将她过去和现在的伤口全部掀起,她努力忍住眼泪,不许它们掉下来,快速逃离有君邵阳的地方。
君邵阳盯着蒙婉彤消失的街角,只觉得心和眼都在痛,他看不得蒙婉彤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痛的感觉,他本想好好和蒙婉彤解释,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再转一个弯,出了公园,过一条街,就可以跑回腾依林的住处了,蒙婉彤深吸口气,站定了脚步,心跳得轰烈,蒙婉彤擦去脸上的汗水,扶着白色的院墙大口喘着气。
等呼吸渐渐平复,蒙婉彤脚步坚定地向住处走去,刚一转过街角,就看到曹川正望着腾依林住处的窗,一脸的无奈和愧色。
听见脚步声,曹川收了目光,转头,正看见蒙婉彤微红的脸。
蒙婉彤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低语:“回去吧,不用再来了。也不必和君邵阳说什么,我只希望他不要打乱我已经安静的生活,如果再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不能保证不会做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情。”
曹川的心猛地收紧,他最怕听到蒙婉彤这样的话,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好不容易才让蒙婉彤不再对自己戒备防范,可现在,她还是再次拒绝他出现了。
就像时间留了白,两个人隔着一条小马路路,相对无言。
不能就这样僵着,曹川命令自己的一夜无休的大脑立即运转,艰涩地说出:“就算我不说,邵阳他早晚也会知道真相,邵佳为此难过了十年,一旦邵阳知道了,他一定会悔恨,会歉疚的。”
“那与我何干?”蒙婉彤想起刚才君邵阳理直气壮的样子,语气更冷了:“知道以后又如何?同情我吗?同情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之一,但我不想成为悲情女主角。”
曹川无可辩驳,却又积极努力地试图让她接受,最终发现是徒劳的,他的劝慰没有任何力量,反而让她厌恶,因为岁月不能重来。而且此刻的蒙婉彤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刺猬,张开所有的刺来保护柔软的自己,顾不得别人的疼痛。
站在街角的君邵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再也迈不出脚步,原来曹川早就知道了一切,他看着对峙的曹川和蒙婉彤,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