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晚上的不愉快，我有些不好意思。
脾气上来，我真的是不管不顾，可还是勉强笑着打招呼，“大叔，这个是律师吧？”
司机似乎并未对昨天的事情有任何不快，看我过来很是意外，可还是说，“是，这是你父亲的律师，恩……你竟然来了，那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我大喜，着急问，“可以看我爸爸吗？”
司机点头，交代律师去安排，顺便跟我说了我爸爸的情况。
听后，我觉得，我有点错怪白夜远了。
司机看着我的脸，无奈摇头，跟着又说，“其实这件事他本不该管，事情很棘手，毕竟对方死了人，你爸爸是肯定会顶嘴的，只是多少的问题，就算事出有因，也是蓄意谋杀，对方……这么说吧，对方找的律师很厉害，是国内知名律师，不过我们会尽量帮忙。”
我哑口无言。
脑子都是空白的。
我想说感谢，可有说不出口，又有一种无形的声音在警告，这些都是白夜远应该做，可好像人家也没必须把这件事做的这么好。毕竟这件事是我爸爸不对，人家白夜远又没逼着我爸爸去杀人。
律师走过来，告诉我可以见我爸爸，但是不能说话，也不能问问题，他是作为律师才有资格进入，问的问题都会做视频录制，我只能看着。
我连连点头，含着泪水，跟着律师迈着碎步走了进去。
这里环境还算不错，至少比我们那里的干净，并且管理很严格，我们经过了四五道关卡才进去。
里面，是很长的一个通道，两边都是一个一个狭窄的小屋子，里面的人呆坐在角落，安静的好像跟这个世界都脱离了。
还有些人，从栏杆里面伸出手臂过来，眼神冒着冷光，打量着我们。
我躲闪他们，快步跟上律师。
到了门口，律师还交代我，“不能说话，你一开口，我们必须离开，这对你跟你爸爸都很不利。”
我重重点头，一再答应，他这才叫警察给我们开门。
进去后，爸爸表现的异常激动，他站起来，身上的锁扣拉的他又坐了下去，想说话，声音却发不出，红着眼睛看我。
我忍着泪水，对他摇头，不知道他是否看懂了我的意思，在我做出回应后没多久，他还是不断的站起来，一次又一次。
里面有人低吼，“保持安静，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
我立刻坐下来，紧张的盯着爸爸的一举一动。
爸爸也在呵斥后安静下来，坐着没动，盯着眼睛看我。
我们父女两人从未像今天这样表现的如此思念担忧彼此，隔着层玻璃，那殷切的眼神都能灼伤我的四肢百骸。
律师拿了录音笔出来，打了个响指，头顶上就亮了一盏灯。
律师读了一段规定，爸爸也渐渐安静下来，搓着手，不安的频繁点头。
他在律师的引导下说了当天的情况。
爸爸喝醉了，出来防风，他知道我放假了就会回来，哪怕是只有一天也会回来看看他，他想买些肉回去做菜，才在路上就遇到了那个相亲的女人。
爸爸情绪激动，到了今日还是满身愤怒。
反复说，“她骗光了我的钱，那是我给我女儿结婚的钱。”
我心都被揪起来，痛的浑身无力。
默了会儿，他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继续说，“我拉着她不叫她走，她还死不承认骗我的钱，说不认识我，我跟她吵起来，她就哭了，蹲在地上撒泼，指着我的脸骂我不要脸，说我强占了她的身子，她放屁，我手指头都没碰过，就相亲那天见了一面，之后去她那边找她都没看到人，是她那个表哥给我说同意订婚，我才拿了钱。我生气，就抢了附近家的菜刀，厨房都在歪头，菜刀肯定好拿，我喝酒了，可我没糊涂，我就是要她的命，杀了她，钱我不要了，叫她死，我也偿命……”
往后的事儿我都知道，我当时冲过去，还没赶到他跟前，就看到他举着刀子劈下去。
律师安静的没有情绪的听完，按下了录音笔，低头写了一份资料递给我爸爸，“签字，我会成为你的代理律师，这件事只对我说，以后再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包括你女儿，知道吗？”
爸爸抬头，红着眼睛看我。
我给他点头，闭紧嘴巴不吭声。
爸爸先是点头，跟着吐了口气，他拿了笔在手里，“我女儿是高材生，我的骄傲，我全村的骄傲，我死了不要紧，不能影响我女儿，我知道，你叫我怎么做都行。”
爸爸写的一手漂亮的字，当年村子上多少人家办喜事写对联都找他，后来他酗酒，手抖不停，字也没了以前的样子。
潦草的字印在白纸上，那就生效了。
律师又说，“我会在三天后再来，你想好，以后说的做的，都对自己有利才行，我才能帮你。”
爸爸是拼死了不要命了，可他怎么不想想我呢？
我没了妈妈不能再没了爸爸。
我想说话，我想劝说，可我无法开口。
爸爸只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先回去了。
律师跟我坐着，他仍旧低头写东西，直到头顶上的灯灭了他才对我说，“你爸爸这样说对案子很不利，这就是蓄意谋杀，对社会影响很大，判死刑都有可能，回去了你写封信，我会给他带过来，劝说你爸爸，改一改自己的陈述方式跟事实。”
我知道怎么做，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松。
从里面出来，压抑的气氛依旧叫我有些透不过起来。
律师跟司机说了一些情况就先走了，司机叫我等等他，我则杵在门口，东张西望，脑子一片慌。
我觉得，这个世界真大，这个地方看着不大，可这里却装了饿不知道多少悲惨。
多少人的人生或许就在这里终止，哪怕是能有将来，也要在这里耗费好多年。
我深吸口气，心口依旧压抑的厉害。
司机很久才出来，递给我一张纸，“拿着，庭审的地点跟时间，好像是在下个月，这段时间你尽量跟律师配合，我这边也会帮你，你需要车子了就打电话给我。”
他又给我一张名片，看了看时间就要走。
我愣了一下追过去，纳闷在口中的话就脱口而出，“大叔，谢谢你，对不起，之前是我态度也不好，我道歉。回去跟白总说一声，我这边真的很抱歉，他……”
他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有些不耐烦。
我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深吸口气，显得很是无奈。
“我也有女儿，才上小学三年级。”
所以呢？
我不懂的看他。
他默了会儿才又说，“如果你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我该怎么办？昨天你的话提醒了我，有些事情错不在你，只是你倒霉罢了。所以道歉跟道谢都不用。尽量帮你，是白总的意思，你该去跟他主动说，恩……晚上吧，他会回家，你该知道怎么做，这是地址。”
偿还好意有很多种，送东西，给钱，再或者请吃饭，陪喝酒。还有……肉，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