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Rex回到家里,Ben也被他请了来,两人开了一瓶一直舍不得喝的威士忌。
Ben问道:“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Rex喝了一口酒,沉默了刹那,才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老Ben,我想留你在这边……”
Rex的眼睛有些泛红,“留不住了,放你走吧。”
“我帮你搭条路去马其顿,等你安全到达后,我自然会放了那两个人。”
Rex说完又深饮了一口酒,酒的烈和醇都在喉咙化开。
Ben知道Rex的心意,忧心道:“我怕害了你。”
Rex摇头,“两兄弟,还说这些,要不是你,我早死了。”
Rex早就认定了,命是Ben救的,如果因他而死,也认了。
“为你做什么都行,当还你。”Rex有了些醉意,话却没有半分虚假。
两日后,Rex神秘兮兮地找到Ben,告诉他去马其顿的事情要缓缓,至于缓多久,Rex并没有直说,只说快了快了。恰好这时,百天明和张东找上了Ben。
Rex一脸惊诧,“你们不是走了吗?”
百天明和张东都没有理会Rex,而是对Ben招手,“过来聊两句。”
Ben转身想走,却被张东拦住了,张东压低声音道:“我们不是在说笑,事关人命!郑平是什么人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跟我们回香港。”
百天明把手搭在Ben的肩膀上,“乖啦……”
Ben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Rex冲着百天明和张东吼了起来:“喂!你们烦不烦?都说了他不是香港人,为什么你们两个大男人还跟苍蝇一样老缠着阿Ben?说吧,要怎样你们才肯放手!”
Rex出口不客气,百天明也来了劲,对Rex道:“矮子,你是不是想跟我单挑?”
“怕你啊!死胖子!”Rex毫不示弱。
百天明一把撩起衣袖,“冲着这句话我也要打你一顿!”
张东拉住百天明,Ben也劝住了Rex。
张东对Ben道:“你死都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逼你,不过时间不多了,你考虑清楚吧。”
“谢谢。”Ben随口道了句,Rex怒了,吼了起来:“谢什么啊谢?说了不是就不是啊,不信就验DNA啊!”
Ben的心狠狠一沉,真要验DNA,他就百口莫辩了。
百天明两眼放光,道:“好啊!可不是我们逼你的!是你们自己说得!走啊!验DNA!”
说完,百天明拖着Ben去了最近的一家诊所,Ben满心苦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百天明则暗暗得意。他一开始激怒Rex就是为了让Rex怒火攻心之下说出验DNA这种气话!
Ben和Rex坐在诊所大堂的椅子上,Ben一脸愁容,对Rex道:“你怎么那么冲动!”
Rex却道:“别急,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Ben一脸疑惑。
Rex说道:“你别问那么多了,等会儿进去后就听医生的话,他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话间,Rex的余光发现百天明正盯着他,Rex毫不客气地回瞪了百天明一眼,激得百天明十分冒火,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怎么了?”Rex和百天明同时豁然起身,冲着对方奔去,仅一鼻息之隔逼视着对方。
张东只觉得幼稚,Ben也十分无奈。
护士走了出来,看到百天明和Rex剑拔弩张的样子,用捷克语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Rex等着百天明,用英语回了句:“验DNA!”
百天明赌气地也用英语说了句:“验DNA!”说完,他用粤语对Rex道:“你以为只有你能听懂捷克语?”
护士拿他们没办法,说道:“验DNA的跟我进来。”
Rex的眼睛锁定了百天明,一副要和他较个高低的倔强样子,嘴上却喊着:“老Ben,叫你进去啊。”
Ben心里窝着火,却又无可奈何。
百天明也目光锁定一般地瞪着Rex,同时喊话张东:“张东sir,不要让他使诈,进去盯着他。”
张东对这样的百天明十分无奈,摇摇头,走进了检验病房。
负责取样本的是个过度肥胖的女医生,她把一支棉棒放进了Ben的嘴里,用棉棒的顶端在Ben的口腔内颊由内向外刮了两下,由从上到下刮了两下,动作十分熟练。之后,医生把棉棒拿出放进了一个纸杯,等待自然风干。风干后,又将棉棒拿出,放进了密实的塑料袋中。
看着医生做这一切,Ben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坐在诊所的凳子上,让他感觉和躺在砧板上没什么区别。
医生取完样本,将其放进了一个纸箱。Ben交出身份证件给护士,护士对照着证件填写着表格。诊所没有条件做DNA鉴定,他们取好样本后需要由专门的快递员邮寄到香港医院进行鉴定。
做完这一切,快递员走开了。
看着快递员的背影,百天明和张东都松了一口气。
快递员从诊所后的小巷穿过时,一个人拦在了他跟前。看清来人是Rex后,快递员把手中的快递递给了Rex,Rex则把快递上的地址贴纸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贴在了他带来的一模一样的包裹上。交换完毕,神不知鬼不觉。
“辛苦。”
Rex把一大叠钞票和交换后的包裹放到了快递员手中,看着快递员离开的背影,Rex的眼里浮出了得意的笑意。
半个月后,Ben的DNA鉴定报告送到了KS公司的杜心茹手上。杜心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件袋,拿出报告细看。浏览完毕后,杜心茹傻眼了——Ben不是黄锦荣!
杜心茹找到了黄锦荣的老婆Helen,恰逢BoBo在午休,两个女人便在客厅里坐着说话。
杜心茹道:“虽然报告显示他不是黄锦荣,但我们仍然很肯定他就是黄锦荣。”
Helen苦笑道:“不管他是不是,我都当他死了。”
“难道你就不想让他承认是你老公?”连她这个保险调查员都会不甘心,身为黄锦荣的老婆,被抛在一边这么多年,会甘心?
Helen凝视着杜心茹的眼睛,眼里渐渐有了怒意:“有区别吗?这七年!我们娘儿俩都是这样捱过来的!”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既要照顾孩子又要挣钱养家,那份辛苦,旁人又怎么能亲身体会?杜心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法真的安慰到她,但还是尽其所能地宽慰着:“大家都是女人,我明白你的感受……”
Helen的眼泪像决堤似的,“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有什么事是不能一起面对的?”
杜心茹心疼起Helen来,她竭尽所能地安慰着这个女人:“过去怎样已经改变不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往前看,日子总得过着走。”
“说来轻松,哪儿那么容易放下。”Helen的心一阵阵抽痛。
杜心茹叹息一声,“我和BoBo一样为人女儿,我明白做女儿的怎么都样都想爸爸能陪着自己。”
杜心茹的话让Helen有些动容。
杜心茹又道:“BoBo心里怎么想的,你应该最清楚。”
Helen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平日BoBo想念爸爸的可怜样子,当妈的看了,不可能不心疼。
“DNA都验了,还能有什么办法?”Helen就算想承认Ben就是她的丈夫,她也无计可施。
杜心茹劝道:“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拍视频,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Helen眉头锁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中。
经过几十个小时的思考,Helen最终还是决定按杜心茹说的去做。500万美金的保险金要来何用?她要的是个有血有肉、知冷知暖的丈夫,是能给BoBo父爱的好父亲!和这些比起来,钱——太轻了。
杜心茹负责给bobo录制视频,由于杜心茹和bobo玩得到一块儿,所以,不管杜心茹问她什么,她都会配合着回答。
“你乖不乖?”
BoBo:“我好乖的。”
“你读书厉不厉害啊?”
BoBo笃定地点头:“厉害!我每天都有认真做完功课。我数学最厉害了,上次考试还考了全年级第二。”
“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BoBo想都没想,说道:“我想做医生,我听妈妈说我爸爸是一个好厉害的医生,救了好多好多人,赚了好多好多钱给我妈妈。”
……
bobo天真烂漫又充满憧憬和期待的样子,很感染人,至少,录制这个视频的杜心茹已经忍不住湿了眼眶。
视频到了Ben的眼前,Ben看完后,毫无感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身就走开了。反倒是越南村的其他人围了过来,看得津津有味。
张东好奇地看向Ben,Ben正忙着处理货物,就算张东和百天明走了过来,他也没有停止动作。
百天明指了指仍在播放的视频,对Ben道:“想不到孩子长这么快吧?”
Ben看向百天明:“什么意思?”
百天明道:“没什么,工作而已,我们该做的事已经全都做了。”
Ben迟疑了下,低沉道:“我真的不会跟跟你们回香港。”
百天明点头,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他立即承认下来自己就是黄锦荣那才古怪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送这份礼物给黄锦荣,因为……他女儿真的好想爸爸。”
Ben愣在原地,脸上渐渐蒙上一层忧伤。
百天明摇头叹息,“走吧,我跟你应该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面了。”
张东也劝Ben:“你好自为之吧,趁越南那边还没追过来,能走就走,随机应变。”
Ben确实没有想到张东和百天明最后会说这么一番话,心情很是沉重。
百天明忽然想到了Rex,他对Ben道:“你真的不该信那个死矮子的话啊,马其顿?没想到啊……”
Rex放鸽子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Ben微微一笑,“谢谢,你们一路顺风。”
张东没想到Ben直到现在都不肯回头,自觉没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百天明拉了他一把,说道:“算了张东,他要死,我们能拦得住吗?”
两人走远,身影在黄昏中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两个模糊的轮廓……
Ben看着他们的背影很久……很久……他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此时,Ben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在不远处的暗角凝视着他。那人光着头,一脸蛮相,眼里蒙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