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而已嘛。”百天明故作随意的样子。
Rex道：“Ben又不是非法移民，他为什么要做假证？他的护照，珍珠都没那么真吧？”
张东追问：“以你所知，阿Ben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完全和我相反。”
“他有没有老婆孩子？”
“没有，单身汉一枚，完全和我一样。”
“为什么？”
“出来混要讲规矩，我Rex做人就有三个不问。人家钱包有多少钱不问，人家老爸是谁我不问，人家的过去我也不问。一个大男人孤身影只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讨生活，肯定有不想被人知道的故事。你不讲，我不问，心照不宣。”
Rex这番话是当地布拉格华人窝在心坎却没有说出口的话，背井离乡、漂洋过海地讨生活，一定有不得不告别的过去。
第二天一早，张东和百天明又来到了Ben的菜档。Ben正吃力地搬着菜筐，两手忽然轻松起来，歪头一看，见是张东和百天明，十分惊讶。
“嗯？”Ben大概想问他们为什么还没回香港。
百天明笑道：“阿Ben的蔬果在当地名气很大，没试过，又怎么算来过布拉格？”
百天明这话，险些让张东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这阿百，连新套路都懒得想一个。
“是不是我的证件有问题？”Ben直接问道。
张东道：“证件没问题。我想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仍然坚持自己是郑平，不是黄锦荣。”
“当然，”Ben毫不犹豫：“我就是郑平。”
张东道：“黄锦荣的太太叫Helen，女儿叫BoBo。”
百天明忽然阻止张东：“阿东，别讲！”
张东一脸疑惑地看着百天明，百天明紧张道：“我们不可以把Helen和BoBo的遭遇讲出来啊。算了，说都说了，我就说下去吧。你不是黄锦荣就好，如果你是黄锦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东觉得百天明给自己加太多戏了。
Ben一副觉得张东和百天明无聊透顶的样子，转身走开。身后，百天明冲着他的背影，喊道：“Helen和BoBo已经死了！”
张东愕然地看向百天明，百天明却只望着Ben的背影，直到Ben的背影消失，百天明才回过头来问张东：“看到没？看到没？”
“看到什么？”
“看他有没有反应，有没有伤心？”
张东摇头，唯独一个背影又能看见什么呢？
Ben离开后，所在菜档后杂物堆里，低头沉思着，他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纸团，就连有人要买东西，Ben也毫无反应。Ben忽然心焦起来，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可是，电话通后一直没人接听，拖拖拉拉的嘟嘟声让他的心更加焦灼难安。百天明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响，那么清晰，甚至有些过于大声，把他脑袋都要震碎了。Ben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颗原本坚定的心忽然动摇起来……
忽然，手机里拖拖拉拉的嘟嘟声忽然被中段，有人接起了电话，“喂？”
是Helen的声音，那么熟悉……他愕然又诧异。
“妈妈，谁呀？”是BoBo的声音。
Ben如释重负。
百天明和张东在越南村外的马路上十分沮丧地走着，百天明不甘心，说道：“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到明天还没有进展我们就认输，然后搭飞机回香港。”
张东给杜心茹打了个电话，想让她上黄锦荣家里，把他老婆、女儿的视频拍一条发过来，好看一看Ben的反应。两人正准备过马路，一辆货车忽然横冲了过来，从张东和百天明身边擦肩而过，两人反应迅捷，各朝一方弹开，那辆货车却跟没事发生过一样扬长而去。
张东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认得，是阿Ben的车。”
百天明拍拍身上的泥土灰尘，嘀咕着：“横冲直撞的，有心的吧？”
“当然有心的了，谁让你说别人老婆、女儿死了！”
百天明眼放光芒，“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是承认自己是黄锦荣了？”
“那又怎样？”
张东一句话哽得百天明半天说不出话来，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好像是不能怎么样。
Ben把货车开回了住处，刚下车，就有两个穿着灰色汗衫的男人走了过来，：“Ben！”
Ben回头看向两人，只听其中一人问道：“你是郑平？”
“是。”Ben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互相望了望，眼中有精光闪过，Ben只觉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当Ben睁开眼睛时已被人带到了他自己的家里，他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身体很沉也很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只布满青筋的大手把他从沙发上拧了起来。Ben只觉有一张脸在他眼前瞬间放大，狰狞扭曲。
“郑平！你胆敢干掉贝奇的弟弟，还卷走他一大笔钱！”拧起Ben的人名叫大龙，身上纹着过肩虎图案，在黑色汗衫下若隐若现。
“不是我，我没有做过！”Ben完全没有印象。
大龙不管那么多，冲他吼道：“钱在哪儿？”
眼看大龙的拳头就要捏出水来，Ben慌张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郑平，我根本就不是郑平！”
大龙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耐烦，随后拿出一本护照扔在Ben的脸上！
Ben并没去看护照，而是说道：“我是香港人，我叫黄锦荣。”
大龙的帮手小龙立即拔出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Ben的后脑勺。Ben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不好！”几乎同时，大龙递给小龙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开枪。
忽然，门铃响起，贼眼精光阵阵的小龙顿时把枪口对准了门。
门外，百天明和张东张望着。
“他的车在楼下，他应该回来了才对。”
正疑惑，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Ben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问道：“怎么是你们，干什么？”
“不欢迎啊？”张东随口说了句，Ben一脸无奈。百天明伸长了脖子，对Ben神秘道：“有事跟你说。”
Ben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来来来，进来坐坐。”
百天明觉得Ben的脸色变化得太快，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古怪。张东递给百天明一个眼神，示意他先静观其变。眼神刚递过去，两个高大的人影就闯入了他们视线，惊得百天明往后一缩。
Ben指着大龙和小龙，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两位是我在越南的好哥们儿，这是大龙哥，这是小龙哥，他们正好可以证明我是郑平而不是黄锦荣。”
大龙和小龙微微点头，张东随意点头，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大龙腰间，那里有一团隆起，似有硬物藏在其中。
Ben在一旁道：“大龙哥和小龙哥叫我回越南享福，如果你们下次要找我，可能得去越南了。”
百天明打量着大龙和小龙，两人一身社会人打扮，纹身缠了一身。
“什么时候回越南？”张东问Ben。
“没你们快，你们明天就回香港了吧？”
“你没事吧？”百天明不放心，觉得大龙和小龙不像善类。
“没事，没事。”Ben连连摇头，百天明和张东问不出更多信息，只能离开。
从Ben的家里走出来后，张东神色凝重，对百天明道：“左边那人身上有枪。”
百天明一脸丧气：“坏了，我们晚了一步。”
张东之前让杜心茹调查郑平的身份，杜心茹打电话来说，郑平在越南是个杀人通缉犯，国际刑警正在想办法抓捕他，张东和百天明这次前来是想提醒黄锦荣，一定不要强说自己是郑平，否则一口黑锅砸下来他背不起。
百天明问张东：“刚才那两个人，不像国际刑警吧？”
张东点头，国际刑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那么个社会人的形象。
百天明和张东走后，大龙和小龙带着Ben到了越南村的村口。远远地，站着Rex，正一身正气地瞪着前方，似要带着身后的村民们和他们火并。
“Rex哥……我妈叫我回家吃饭呀。”Rex身边一位十六岁少年，把鸭舌帽压低了些，身体后缩，恨不能拔腿就跑。
“遇到事就做缩头乌龟，没义气！”Rex回头教训少年，却发现身后的人全都溜走了。
“真的好饿啊。”少年哀求着。
Rex听得烦了，上火道：“走吧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Bye bye！”少年一溜烟地跑远了，只留下Rex一个人，在清冷的街道显得异常悲凉。
待大龙和小龙走近，Rex冲着Ben道：“老Ben！这么迟啊，人都齐啦？”
齐？什么齐？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你一个人？”Ben惊问。
“不是！！”Rex干脆利落地回道。
Rex把手放到嘴边，嘶鸣一般吹了声口哨，悠长的哨音在越南村的上空回响，如杜鹃鸟的啼叫！
身后，一大群村民各个手持木棍，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铺天盖地之势……看到这一幕，Ben的眼角有些湿润。Rex对Ben笑道：“老Ben，你人缘很好啊。”Ben笑笑，眼角泪花绽开。
见村民用来，大龙和小龙都为之一惊，小龙反应最快，亮出一把手枪，把枪口对准了冲来的村民，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已被人潮淹没。手枪掉在地上，他们完全没有了反抗力。
Rex把Ben从人群中拖拽了出来，就像把他从大海里打捞起来一样。
“谢谢。”Ben对Rex笑笑。
“走啦！”Rex不需要他的谢谢。
当大龙和小龙被村民绑起来后，Rex又去凑热闹了，俨然一副大佬的样子。
Rex从大龙身上搜出一把手枪，端详了半天，“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真枪。”
说话间，Rex把枪口对准了大龙，吓得大龙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身体全力往后缩着，活脱脱一只缩头乌龟。
“怕了？”Rex一脸得意，余光却瞥见他的小弟，也就是临阵前说妈妈在叫他吃饭的那位少年，翻了一个白眼。
Rex看向少年，一脸真诚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太娘了？”
少年又翻了一个白眼，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