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时代变了，还是年龄的关系，孤独总是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恰如几株不知什么时候茂密起来的爬山虎爬上墙头。
杜心茹窝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眼前的画板，发着呆。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喜欢和享受这种慢慢地去抒发内心的方式，日子久了，才发现，她只是在想尽办法填补缺掉的某个角落。
有一笔没一笔地画画，很孤独，很低落，丧到连画面都是灰色的。画中是一巢燕子，叽叽喳喳地应该热热闹闹才对，可是，意外地，画面透着一股寒气和孤独。
昨晚她梦见了两只忙着筑巢的燕子，心心念念，也就画了下来。有人说，梦见燕子代表会遇见很久很久没有再见的人。
杜心茹凝望着油画，出神，自语，“如果是真的，我希望这个人是阿Ken，我的……男朋友……”
嘀咕完这句话，杜心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男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词汇，不属于她，也和她无关。
也许，她曾经太依赖，太习惯，所以才会这般难以释怀。
不过，偶尔，某个寂寥又孤单的日子，她确实会回忆起曾经和阿Ken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
有试过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守着两只乌龟赛跑吗？真这么做的人一定很孤独。
百天明守着两只巴西龟看了整整一个晚上，要是睡意来了也好，至少还有梦境可以享受，可是，他却异常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内心的空洞瞬间被填平。
“老婆！”百天明激动地喊着。
FaceTime里，kay微微笑着。
手机那端的kay是他全部的情感依托，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关于灯塔和守望的故事。一个女人守着一盏等待，日复一日地寂寞冷清地等待那有可能并不会回来的归人，十年后，爱人回来了，可她却爱上了那盏灯塔，对于回来的这个本该心心念念的男人却毫无感觉。
百天明面对kay 的时候笑得很灿烂，甚至有些殷勤，也许在kay的眼里，他的笑真实又真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许会像故事里的女人那样渐渐爱上陪伴她度过无数个岁月的灯塔。
*
叶子忙碌了一天，找了家店按摩，技师用的力道很大，可她却没什么感觉，仿佛在生活的奔波中只剩下一具躯壳。
而张东呢？他坐在洗衣机前盯着洗衣机洗衣服。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洗衣机洗衣服，虔诚地像佛门弟子礼佛。
张东从小就是个把是非分得很清看得很重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做对的事，也努力在做着所有他认为对的事。可是，对于叶子，他似乎永远都在错，一错再错，错上加错……
孤独感就像夜色，笼罩着整个城市。如果细听，偶尔能听见欷吁声，偶尔能听见轻叹声，偶尔听能见有人在低声抽泣……
百无聊赖，“深夜猎人”酒吧就成了张东最好的归宿。它和别的酒吧不一样，这里有温度，能让张东感到温暖。
“愁什么？”沈坚强递给张东一杯鸡尾酒。
张东看向沈坚强：“有没有办法能帮到叶子？”
“还帮？收手吧，人家不领情。”
“我手头上有三十万现金，我想转给她。”
“转呗。”
“但我又不想让她知道是我转的。”
“简单！你帮公司去她那儿买一千万的基金，最高风险的那种，叶子就有三十万佣金了。”
“一千万？我真以为我有？”
“没有就别多事，人家都开口说不要你帮了，你还把自己扯进去？烦不烦？”
“没别的办法？”
“简单！你把你人寿保险的受益人改为叶子。”
沈坚强的话让张东不大能明白过来。
“舍不得？”
“舍得又能怎样？”
“自杀，她不就有钱了？”
张东一脸无奈，沈坚强不乐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
张东真的很想一拳招呼在沈坚强的脸上，算了！忍！
“还有没有办法？”
“两个方法都不行的话，我就只有再想想咯。”沈坚强也拿张东没办法，他见过执着的，见过倔强的，却没见过像张东这样的。
从酒店出来后，张东的脑子里仍然装满了心事。他真的很想有人能忽然跳出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地帮到叶子。
整夜失眠，直到临近天亮才微微睡着，可没多久，闹钟又响了。简单洗漱完，穿戴整洁后，张东又精神饱满地出门了。
他不是铁打的，也会累，也会困倦，但做过警察后已经习惯在工作时收敛所有的疲倦和懈怠。
张东今天要去一趟商业罪案调查科，沈坚强并没有告诉他是为了哪件案子，只叫他先过去开会。
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会客室，装修风格十分严肃工整，令人自然而然地生出敬畏心。张东做了多年警察，早习惯了这种地方，并没有感到异样。
张东和一位中年警司，一位来自廉政公署的代表围坐在一张暗色书桌前，警司对张东和廉政公署的代表微微点头行礼，同时严肃道：“Mr Cheung，Mr Leung，你们好。”
张东与梁代表同时点头回应。
警司道：“这次的案子需要警方、廉政公署和保险公司三方面进行合作调查。”
张东仍然一头雾水，不过，梁代表开口了：“这次调查的对象是一间疗养院？”
张东微微点头。
“有证据显示，有保险经纪涉嫌私吞公款，收了客人的钱却没给他们买保险。”警司道。
张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北极光保险公司？”
“是。”警司肯定道。
张东惊讶，心中一紧。
警司继续道：“一个星期之前，有一个老人前来报案，分明买了保险，却无法理赔他的胆结石手术费用。后来去保险公司申请理赔时才发现根本没有投保。”
“保险经纪是谁？”张东的心咯噔了下。
警司把一叠文件递给了张东，文件中，叶子的照片十分醒目！
“你们认识？”警司见张东的反应，十分惊讶。
张东抬眼看向警司，同时举手，“我想我不适合调查这单案子，我不只认识她，还和她很熟。”
警司和廉政公署的梁代表深为疑惑，也十分惊讶，但既然已经提出，也只能先搁置。
张东回到公司，有些生气，以为沈坚强故意来这一手，好让他有机会“英雄救美”。沈坚强却喊冤枉，说自己并不知道是叶子。
“我相信叶子不会犯法。”张东永远记得叶子发誓的样子，很认真，很可爱。
沈坚强摇头，叹息道：“她真是胃口大开，食客三千啊！足足吃了保险公司三千零七十个客户！我现在知道你那三十万可以怎么用了。”
没等张东开口问，沈坚强就道：“帮叶子打官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