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松了手上的力道,那混混赶紧说道:“这位小姐在酒店提款机取了几千块钱又没拿走,我好心帮她拿过去而已。”
见张东一脸不信,他赶紧诚恳的补了两个字:“真的。”
“拿了几千块你不会跑?”张东没好气道。
小混混一脸痛苦地看着红肿的手腕,道:“你当我傻的?现在的监控摄像满街都是,早把你的模样拍了个清清楚楚,谁敢吞这钱?”
“为什么你刚才一见到警察就跑?”张东喝问,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实在不甘心。
那小混混一脸痞相,说道:“当小混混就是这样啰,我怎么知道两位阿sir是做哪一行的。”
张东和小混混打过无数次交道,对他们说的话有较强的判断力,知道他没说谎,只能作罢。加上事后警察查了酒店提款机的监控录像,发现那小混混果真是为了还钱才追的Eva,所以……虽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线索断掉。
毫无思路,张东、百天明和杜心茹都陷入了愁绪中。杜心茹提议从出租车下手,毕竟Eva离开酒店后是坐出租车离开的。
百天明否定了杜心茹这一提议:“全香港那么多出租车,我们只有三个人,怎么找?”
杜心茹来了气,顶嘴:“那是不是不用找?”
“不是说不用找,是你的方法没用嘛。”
“那又不见你有什么办法。”杜心茹小声埋怨着。
就在三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张东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居然是Eva打来的!
“Eva,你在哪儿?”张东的心紧绷成一根随时都会断掉的弦。
手机那端传来Eva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在一个车尾箱里,车在开,所以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只听到外面又车的声音还有电车声。”
张东迟疑了下,赶紧喊百天明:“阿百!港岛区!”
一旁的百天明赶紧拿纸笔记录张东和Eva的这次通话。
“谁抓的你?”张东问Eva。
手机那端的Eva身处在黑漆漆的汽车尾箱,低声回着张东:“是两个说国语,操着台湾口音的男人,但是我没看到样子。”
“车上桥了没?”张东追问。
蜷缩在尾箱中的Eva忽然感觉车停下,有脚步声靠近,她赶紧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身体躺下,眼睛闭上,佯装昏迷。
车尾箱打开,冷风吹进,让Eva的手臂起了不少鸡皮疙瘩,手腕上的手链则因为重见光明而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张东把最新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都呈递给了警方,案子的接手人正是 Tommy, Tommy知道张东心里紧张,劝道:“张东sir,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们同事已经在用你的手机寻找黄小姐了。”
张东道:“我不想等,也许我留下来还能帮点什么忙。”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 Tommy看着张东黑眼圈极重的眼睛,有些担心。
张东固执,道:“我不想等,我想帮忙查。”
Tommy很为难,“张东sir,这不合规矩。”
张东一脸沮丧,百天明和杜心茹看着张东难过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忽然,张东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豁然站起,转身疾走出了警察局。
半个小时后,警察集结完毕,一辆辆警车从警察局车库出动,它们的侧后方有一辆白色的车正远远地跟着,正是杜心茹的车。副驾上,张东一言不发,眼中杀气腾腾。
此刻, Eva被人从车上拖了出来。四周光线昏暗,是个停车场。
Eva的手脚被胶带捆着,她眼前正是那两个操着台湾腔的男人,一身西装,和普通的混混儿不太一样,像是公司职员。
Eva没作声,安静而冷静。
其中一个人开口了,他对Eva低喝道:“听着,我们不是要你的命,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几天。”
另一绑匪半蹲在Eva跟前,道:“我们老板吩咐,只要你没办法出庭作证,等过几天就把你放了。”
“大家都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你乖乖呆着,我们好来好去!”
Eva没有作声,两个绑匪见Eva配合,放心不少。可是,没一会儿,其中一个绑匪就发现了Eva身上的异样,她的裤袋里有一团细微的光亮,若有似无。
绑匪把手伸进了Eva的裤袋里,摸到手机的那一刻,绑匪的手微微一僵。
手机取出——正在通话中!
Eva惊恐不已,正想着解释的办法,眼前一个黑影闪过,一记重拳就稳稳地落在了鼻梁上,痛得Eva眼泪直流。
看到手机的那一刻,两个绑匪惊慌不已,其中一个责骂起另一个绑匪:“你不是已经没收了她的手机吗?”
“谁知道她有两个手机?”说着,又在Eva的脸上补了一拳,Eva瞬间感觉有一股血水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当警察循着手机定位找来时,Eva已被带走,警察只看到个空空的汽车尾箱,他们不甘心地在车库周围搜索着。那两名台湾绑匪确实还没走远,躲在暗角的他们已无路可走,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去都会被警察盯上。
其中一个劫匪盯着侧前方的电梯,萌生出一个办法——把Eva扔进电梯槽底!
槽底距离电梯底门有三米多高,足够容纳Eva。
说做就做,那劫匪直接用一把万能锁打开了电梯的维修门,让电梯停在了别的楼层。
“真要这样?”看着黑漆漆的槽底,另一劫匪心生犹豫。
“放心,死不了,等我们搞定警察再来接她。”说完,绑匪把一脸惨白的Eva扔了进去。
被抛入后,Eva的身体如乱风中横飞的垃圾物跌跌撞撞地坠了下去,Eva惊恐地瞪着双眼,身体一震。
此时的Eva身处漆黑的槽底,高处唯一一点光亮已经完全关闭,恍惚中,她听到了命运的丧钟……
Eva的身体颤抖着,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腹部有一股股血水流出,血水中央似有个小黑点,那是一根尖锐铁棍从背后破腹而出露出的顶端……
Eva的呼吸微弱下去……
电梯外,张东带着百天明和杜心茹已经赶到,可是警察却拦在了他们面前,拒绝让他们进入封锁线以内。
张东固执,仍要往里面闯,警察却严肃道:“警察办案,不能进去。”
张东急得满脸通红,两只眼睛如同困兽之眼,他低吼起来:“麻烦你让我进去,我要救我老婆!”
“对不起。”警察严肃地拒绝了他。
张东气得无处发泄,恰好这时Tommy走了过来,Tommy很清楚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虽然大家都相信绑匪就在附近,可就是毫无线索。张东经验丰富,又是和Eva最亲近的人,他应该能看到其他警察看不见的细微之处。
Tommy走了过来,对急红了眼的张东低语:“下不为例。”
张东感激地直点头,跨过警戒线,跑向了绑匪的车。
张东搜查着车厢,Tommy在一旁解释着:“我们来的时候车尾箱已经没人了,而且黄小姐的手机信号也没了。”
车尾箱什么都没有,张东不甘心地伸手进去,摸遍了每一个角落,以至于手指被一根废弃的铁丝划破手指也毫无察觉。忽然,张东的手一顿,手指触碰到一枚冰冰凉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串手链。
张东让Tommy安排警察先去翻看监控,而他自己则带着百天明和杜心茹去了别处搜寻。当张东路过电梯旁时,忽然折身回到了电梯跟前。
“是想到点什么吗?”百天明问。
张东一看到电梯就有些恍惚,低头,喃语一般说着:“Eva还在附近,但是手机没有信号……”
百天明和杜心茹疑惑起来,不懂张东在说什么,忽然,百天明和杜心茹眼里同时有了光芒,他俩互相看了看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眼前的电梯上!
什么地方信号弱到没有?电梯里啊!
张东一步步朝着电梯靠近,视线也渐渐模糊,一团团黑影在眼前窜动,鬼魅一般。张东重重地呼吸起来,仿佛要突破一切禁制靠近那电梯。
在张东的感受中,整个世界如同胶着凝固了一样,他必须吃力地一点点破开胶着凝固的阻碍,才能一点点抵达彼岸。
当张东终于来到电梯门口时,百天明把一支铁棍交到了他手中,张东重重地闷哼了一声,重重地眨了眨眼,接过铁棍,试图把铁棍伸入电梯门底端的细小缝隙中。奈何缝隙太窄,铁棍根本无法伸入,张东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变换着铁棍的角度。
当张东的眼睛只能盯着电梯门底端的缝隙时,渐渐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让他一生恐惧的电梯。最终,铁棍以刁钻的角度钻进了电梯门底部的缝隙!
张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驱赶走所有的胡思乱想,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撬动电梯门上。
他脑袋仍旧昏沉,意识并未完全清醒,眼前仍有一团团黑影在流动,但他死咬着牙关!他知道,如果他不能撬动这扇门,他的老婆Eva就真的永远永远回不来了。
握住铁棍的那一刻,他就想通了,他什么都不要了,也不再奢望生活能将他善待,电梯恐惧症,心理病,孤独感,永无止尽的痛苦,通通都来找他吧,他无所畏惧!但请不要伤害Eva,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张东汗如雨下,双臂青筋暴突,总算把电梯门底部撬开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如果Eva真在电梯底部,她听到动静应该大声求救给他回应才对,为什么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绑匪真拿出了通天本事把Eva带走了吗?
终于,电梯门撬开,露出下方黑漆漆的内部。电筒光芒追上,把底部扫了个遍,却没看到Eva的身影。
张东感到一阵阵晕眩,暗暗在心里问自己,绑匪真带走Eva了吗?
“这里有六部电梯,不如一个个试?”百天明提醒张东。
瘫倒在电梯槽底的Eva听到百天明的声音渐渐远去,心里好不容易萌生出的求生意念渐渐淡去……
她等不到了,真的等不到了……
就算张东下一部撬开的电梯就是她所在的这部电梯,也等不到了……
回光返照一般,Eva的脑海中浮现出初见张东时的情形,也是眼下这般危急,他孤身一人冲在最前把她从劫匪手中救下……
Eva的嘴角抽动着,渐渐浮出一个微笑,美丽如初春盛开的花,只是这花一绽放便枯萎了下去。
最终,张东撬开了Eva所在的电梯门,可是……电筒光芒扫下时,看到的却是已经断了气的Eva……
曾经,张东以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硬扛。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天如果塌下来,他……扛不住……
看着安放在推车上蒙着白布的Eva尸体,张东木然愣在原地,很久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