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张东低沉的声音在Vincent的耳边响起:“有人说,割开大动脉会死得很辛苦。”
Vincent不敢回头,甚至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只能僵硬在原地。
张东一句接着一句。
“血上不了脑,越呼吸越头晕窒息。”
“你想不想试试?”匕首的尖端触碰到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Vincent紧张地不敢喘息,唯恐张东说的“越呼吸越窒息”的感觉涌上来。
Vincent吓得双腿颤抖,几乎快站不稳了,忽然感觉两条腿有一股股热流流下,顿时一股热骚气冲鼻而起。
“咦~”张东说着嫌弃的话,脸上仍旧冷得吓人:“尿裤子了?刚才在厕所怎么不撒?”
Vincent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嘴唇哆嗦了很久才勉强说出一句话:“对……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张东干脆利落地回他。
“谢……谢谢……”
张东伸手摸进了Vincent的裤袋,果然,在他裤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叶子的。”
张东低头看了一眼录音笔。
“还……还给我。”这支录音笔是Vincent的护身符,有他在,他勉强可以活命,一旦没有它了,他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了,命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取走。
张东握着匕首的手轻轻用力,只轻轻的,张东很不过瘾,可Vincent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脖子上被化开了一条口子。很浅很浅,浅到没有血珠渗出……
张东咬着牙,对Vincent道:“报警啊,告诉警察,是我张东做的。就是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
Vincent惊恐地睁大了眼,他自以为是的高明办法原来是一把双刃剑,虽然让他可以在短时间内逃避法律制裁,却也让他的话不再被人相信!
他隐约感觉金尚文把他送到这里来,动机也绝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张东冷笑一声,身体慢慢后退,在Vincent仍然恍惚时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Vincent才意识到身后没人了,他猛的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第二天,Rachel来看望张东了。
Rachel知道张东怎么想的,想假扮成精神病,就算杀了他也不用坐牢。
杀他还是不杀他,张东心里没有答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必须让Vincent付出代价。
Rachel一心想劝张东放下,劝得多了,张东只觉得心烦意乱。
“我想清楚了!”Rachel对张东宣告一般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我。”
张东诧异地看向Rachel:“你做什么?”
“相信我,我有办法。”Rachel语气笃定。
“Vincent是病人,你也是病人,但我是医生。请问,是病人对付病人容易,还是医生对付病人容易?”Rachel说的这句话,让张东微愣了下。
Vincent说完,准备走开去酝酿她的计划。转身时,张东叫住了她,他把叶子的录音笔递给了Rachel,“交给阿百。”
Rachel以为录音笔是张东的,笑话他是老古董,张东却道:“这支录音笔是叶子的,里面是金尚文和Vincent的录音,一旦放出去金尚文就要坐牢,你交给阿百,他知道怎么做。”
此时的百天明正和金尚文打得火热,他把厚厚一叠文件抱到了金尚文的办公室,等待他查阅。
金尚文一走进办公室就热情亲切地跟百天明打招呼:“阿百,等了很久了?”
百天明指着音响:“你的音响那么棒,等多久都无所谓啦。”
金尚文笑笑,认为百天明确实比之前那个一身正气的叶子好沟通得多,虽然他并不明白百天明为什么忽然提音响。
“龙猫巴士的保单还没搞定吗?”金尚文忽然问道。
“没有啊。”百天明道。
金尚文微皱了下眉头:“那为什么 account service那边说松哥跟我们解约了?”
百天明道:“因为新签的单被我烧了。”
金尚文表情渐渐凝固,盯着百天明,等他开口解释。
百天明迎着金尚文的目光,说道:“不是松哥改主意,是我建议他退保。”
“发生了什么事?”金尚文瞳孔微缩了下。
百天明道:“我查到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公司,关于金先生您。”
金尚文隐约猜到百天明指的是什么,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音响忽然有了动静,微弱的杂音后,传来叶子的声音:
“你一早就知道Vincent做假文件?”
金尚文:“进了这间办公室,大家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Vincent:“叶子,金先生的意思是,他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
金尚文:“只要有办法让公司这条船继续开下去,我都会去做。”
叶子:“金先生,你是想让我跟Vincent一样,同流合污一起犯法?”
金尚文:“合作,我是想跟你合作。”
……
在听到叶子声音的刹那,金尚文就已经猜到录音的内容了!这段录音如果泄露了,他金尚文将会从云霄之上跌入谷底,衰得粉身碎骨。
金尚文步步逼近百天明,在距离百天明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下,崩溃地质问:“我只是想让北极光这艘船能继续往前开,有什么错?”
“杀人有没有错?”百天明反问他。
金尚文回答不上来。
百天明继续道:“叶子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必须死,是不是?”
金尚文沉默了,只觉浑身血液倒灌,脑子一片空白。
“你想怎么样?”金尚文凝视着百天明。
百天明反问他:“是你想怎么样!”
金尚文沉默着,气鼓鼓地看着百天明。
百天明道:“我让你选,是去商业罪案调查科自首,还是我报警。”
金尚文目露惶恐,百天明与他对峙,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对峙了几分钟后,金尚文的神情渐渐没了斗志,双腿一软,整个人颓然坐在椅子上。
“其实……北极光保险公司并不是我姓金的,是我岳父陈伯光的。”
金尚文颓然地讲起自己和北极光保险公司的渊源。
“我岳父三十年前创办了这家公司,不过他不是个老实的商人,为了吃掉全香港70%的车险,他不惜做假账,伪造假文件,欺骗银行。我和Amy结婚后,他把北极光交给了我。”
“我跟你,跟叶子一样,都发现了这个公司的秘密。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选择报警,我选择的继续接棒,希望能做好公司来填补这个坑洞。”
金尚文说完,把头埋得很低,十指抓挠着头发,字字沉重道:“可惜,我失败了。”
百天明看似平静地听完了,心里其实有些沉重和感慨。
“你后悔吗?”
金尚文摇头,沉重道:“没。”
“爱一个人没错,但会为爱的人做一点错事,人这种动物就是这么奇怪。”
金尚文抬眼看着百天明,眼里有了红血丝:“我为Amy顶了十几年, 最终还是顶不住了。”
金尚文请求地看着百天明:“多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好不好?”
百天明没有作声。
“我老婆今天生日,我想在家里吃顿饭。”
见百天明犹豫,金尚文又问道:“行吗?”
百天明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下班后,百天明开着金尚文的车把金尚文送到了一所高级会所之外,于磅礴大气又富贵奢华的门口停下。
百天明坐在车里等,金尚文上楼去给老婆过生日了。
蛋糕、蜡烛、祈求,欢声笑语,那么近,全在金尚文的身边,金尚文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他的心里像揣着一块寒冰。
“爸爸,我考试考了98分!”金尚文的儿子金子邀起了功。
女儿不甘示弱,赶紧道:“我99分!”
金尚文笑着夸他们:“这么棒啊你们?”
女儿把一个礼物盒捧到金尚文眼前,甜蜜地笑道:“这是我们送给妈咪的生日礼物。”
儿子忽然问金尚文:“爸爸,你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妈咪?”
金尚文尴尬地看了看一旁的妻子,满脸歉意:“爸爸真健忘,忘了买礼物了。”
金尚文的老婆穿着一身轻盈的裙子走了过来,对金尚文道:“你跟我说过,暑假请我们所有人去澳洲旅行。”
见金尚文面有难色,他老婆又改口道:“如果公司事情太多,那就我和他们去。”
金尚文的儿子立即跳了起来:“不行!爸爸也要去!”
女儿也跳着道:“一起去一起去。”
儿女绕膝,活泼又可爱,可金尚文仍旧笑得勉强,只要没人盯着他,他的表情就会瞬间凝固。
金尚文老婆搂过他的手臂:“怎么了老公,心情不好?”
凑近 了,金尚文的老婆才发现金尚文的脸上有冷汗冒出。
“没……没事。”金尚文仍旧笑得僵硬、勉强。
百天明在楼下车中等得心急如焚,沈坚强又一次次地打来电话问他:
“金先生是不是跑路了?”
“这么久还没下来是不是走了?”
百天明不得不一遍遍地重复:“不会,不会!”
金尚文的妻子察觉到金尚文的异样,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金尚文却忽然抬手打断了她的问题。
吃完蛋糕,金尚文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对老婆道:“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老公。”
金尚文回头,见妻子眼含不舍,手里握着一条领带。
金尚文的老婆为他把领带系上,这是身为一个妻子,最想为丈夫做的事,也是金太太最习以为常的一件事。
金尚文的心里有些哽,“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帮我看着家里。”
金太太忍着泪,轻声道:“我会的。”
“如果儿女们问起,就坦白跟他们说,爸爸做错了事,暂时不能回家。”
金尚文和金太太的眼里都噙着泪水。
“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我才能再给你过生日了。”金尚文微微一笑,却笑得酸楚。
金太太把头靠在金尚文的胸膛上,眼泪一滴接着一滴。
金尚文哄孩子似的拍着妻子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
妻子不肯松手,因为她不知道这一松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继续这么拥抱了。
金尚文忍着心痛推开了她,转身走开,决绝,果断,没有回头。
金太太看着他的背影,伸手去抓,试图留住他。
她克制地哭着,可是,等金尚文的身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后,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金尚文听到妻子痛哭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眼角也落下一滴泪。
金尚文钻进车里,百天明对他道:“金先生,我们去警察局了。”
金尚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