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Joan被推进急诊室时,杜心茹、百天明和张东已经到了马来西亚机场。
杜心茹在接机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前来接机的小朱,小朱长得黑瘦,很好认,一双眼睛透着精明,搜寻着他要接的人。
小朱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KS”。
杜心茹朝着小朱挥手,小朱的眼里瞬间有了光。
小朱挤了过来,却并没有走向杜心茹,而是跑到了张东跟前。
在小朱看来,张东年纪最大,浑身透着稳重成熟的气质,一看就是团队中的领导人物。
“Boss,这里。”小朱是内地人,说一口普通话。
张东:“我不是Boss,我职位最低。”
小朱探寻的目光看向百天明,百天明摆了摆手,“我也不是Boss。”
百天明指了指身旁的杜心茹,“这才是我们头儿,杜队长。如果有什么账单需要支付的话,找她就对了。”
杜心茹被百天明和张东两个逗得哭笑不得,也不忍心耍弄小朱,说道:“我们不分高低,都是出来工作,不需要装模作样。”
小朱要去帮杜心茹提行李,杜心茹谢了他一番好意,自己提上了车。张东和百天明跟上,也都亲自搬行李,不需要别人代劳。
上车后,杜心茹看了一眼手表,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去医院?”
百天明感觉一身疲惫,提议:“不如先回酒店洗个脸休息一下。”
百天明喜欢清清爽爽、干净利落地去工作。
张东性格沉稳,说道:“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工作要紧。”
开车的小朱赞同张东的想法,但还是看了看杜心茹,等她发落。
“去医院。”杜心茹的心里也只有工作。
小朱踩动油门,车缓缓开动,“九赔队”的工作算是正是开始了。
杜心茹想知道张东对他们这一行的工作了解多少,侧过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张东,“张东Uncle……”
“张东Uncle”这个称谓喊起来有些拗口。
张东打断了杜心茹,说道:“小杜,出来工作,你不要那么客气叫我 Uncle,直接点,叫我张东好了。”
杜心茹本就奉行极简主义,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张东,你知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保险调查。”张东回答得生涩而果断,干脆利落的语气和寻常人不同。
张东虽然已入中年,却还是初入职场,他以前是个警察,所以,当百天明追问张东保险调查员的工作内容时,张东说:“跟警察差不多,只是没有枪。”
杜心茹说道:“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是私家侦探,保险调查是一门专业,当保险公司怀疑客户有骗保嫌疑时,就会请我们出马。就像这次,当保险人在海外遭遇意外,情况超出寻常范围时,就需要我们特意飞过来做实地调查,以防止有人趁火打劫骗取保金。”
“清楚!”张东还是一身警察气质,就连说话,也和当年做警察时没什么区别。
说到骗保,百天明的脑子里装着成百上千个案例,他觉得有必要跟张东好好说说,算是让张东了解一下这个行业的情况。
“不说的话你可能不知道,每十宗就有一宗怀疑有人弄花招,所以我们也有很多事要做。”
张东点点头,“我知道有很多保险调查员之前都来自纪律部队。”
杜心茹说道:“没错,主要看上他们懂法律。”
谈话间,百天明一行就来到了医院门口,本着警察的职业习惯,张东第一时间跳下了车。
医院里挤满了伤者家属,他们往来穿梭,神情或悲伤或紧张。
百天明的眼睛留意着伤者和伤者家属,他们大多为马来西亚本地人,也有不少亚洲面孔。
杜心茹看到一位拖着行李讲着广东话的老头,头发花白,面容十分憔悴,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似乎正隐忍着极大的悲痛。
杜心茹走到老人的跟前,试探地问:“你好,香港人?”
老头用红肿的双眼打量了一眼杜心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百天明和张东,迟疑着回答:“是……”
百天明立即拿出一沓文件,文件里是一份份名单,名单很长,可见这次海滩意外造成了多大的伤亡。
百天明翻找名单时,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从旁边路过,险些把百天明手上的文件碰掉。因为过度肥胖,中年人的眼睛像被打肿了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劲儿,名副其实的虚胖。姑且称他为肥叔吧,毕竟人一胖、头一秃,年龄就成了个谜。
肥叔操着马来西亚本地话,夸张地对身边的人讲着什么。
肥叔的话引起了张东的注意,张东回头,见肥叔正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肥叔的身边站着个身材发福的女人,不过跟肥叔一比,显得娇小了很多。
肥叔的老婆真怕他在这种场合说错话惹出祸事,忍不住劝他闭嘴,连拖带拽地把肥叔给拉走了。
百天明眼疾心快,在文件名单上找到了杜心茹从一位白发苍苍的香港老头那儿得到的名字——Joan。
老头是Joan的爸爸,一听说Joan出了事就和老婆赶了过来。
负责救治Joan的医生刚从诊室出来,Joan的爸爸就走上前询问女儿的情况。
医生看着手中厚厚的记录本,“你女儿全身 70—73.8%面积烧伤,烧伤的程度是二至三度,有严重吸入性灼伤,她的头部应该曾经受过重击,令她的头部蛛网膜下腔和脑室内出血,致严重脑水肿以及颅内压上升。”
医生的话全是一些专业术语,听得Joan的爸爸一头雾水。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医生的话,但足以得知女儿的情况不容乐观,一张老脸紧拧在一起,眼眶带泪,让人心疼。
“你们先去办手续。”医生提醒着Joan的爸妈。
杜心茹也对Joan的爸爸说道:“你先去办手续,保险的事我们慢慢谈。你放心,我不会走,我会在这儿等。”
Joan的妈妈沉思了下,“我想问问,保险那边什么时候有赔偿。”
这种问题,百天明和杜心茹听过太多遍了。
杜心茹回答道:“陈太太,首先我不是保险公司的人,而且每一份保单的受保范围都不同,我不可以代表保险公司回答你,不过以我的经验,这次的爆炸如果是意外,赔偿应该不会有问题,怎样赔偿就要根据你买的保单来定。”
Joan的妈妈脸色立即冷淡了下去,“那什么时候收到钱?会有包机送她回香港吗?”
Joan的爸爸从一踏进医院就一直观察着医院,忧心道:“这里的医疗设备好像挺简陋。”
杜心茹回答道:“保险公司已经组成应急小组,大家都想尽快赔偿,所以不用太担心,他们会尽力安排得最好。”
Joan的妈妈显然并不满意杜心茹说的这番话,她道:“你知道的,保险公司当初销售保险的时候总是说什么都行,我就怕出事之后他们就说这样不保那样不陪。”
对保险公司的这种误会,也不是只有Joan的妈妈才有,但杜心茹不是保险公司的人,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Joan的爸爸见杜心茹面露苦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后,拉着太太走开了。
Joan的爸妈刚走开,百天明就拿着一堆资料匆匆走了过来。
“死伤者的名单已经出来了,没有人失踪。我清算了下,暂时没有香港人死亡,但受伤的人中有十个是香港人。其中受伤最终的就是这位Joan小姐。”
这时,张东也走了过来。
“你们会不会马来话?”张东一走过来就问。
“怎么了?”百天明和杜心茹都很好奇,想知道张东都听到了些什么。
张东把刚才从肥叔那里听来的话一个音节不变地说了一次。他话音未落,便惹得杜心茹和百天明忍俊不禁。
“你自己编的?”杜心茹问。
张东好奇这句话的意思,便问:“听得懂吗?”
百天明打开电话,对准了张东的嘴:“你再说一次。”
张东不懂百天明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阿百再次按了按手机,手机里传出了人工翻译的声音:“昨天的爆炸很厉害,我两百斤的人都被炸上了半空!”
人工智能机翻译的发音,虽然标准,却十分机械,配着这么一句夸张的话,有一股反差萌。
百天明问张东:“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带回这么一句话。
张东说道:“这句话证明说话的肥佬昨天晚上就在爆炸现场,他是活生生的证人。”
“肥佬人呢?”杜心茹问。
张东摊摊手,“他已经出院了,不过我有听到他说要去哪儿。”
“去哪儿?”百天明追问。
张东亮了亮手掌,地址就在他手心。
有了地址,线索就又连上了。
张东跳上车,把地址亮给开车的小朱看。
张东收回视线时,发现百天明也跟了上来,他道:“你去忙你的,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百天明说道:“做保险调查,确实有很多时候是一个人单独行动。比如跟踪,一个人就很方便。但如果是查案,最好是两个人,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另一个人可以做证人,可以减少‘中标’的机会。”
“明白。”张东仍旧干脆利落。
张东干脆的样子,让百天明误以为他是紧张和戒备,百天明拍了拍张东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小杜派来盯你的。虽然都是为了工作,但我这个人没什么斗心,随便做而已。”
张东并不同意百天明的话,他道:“那怎么行?年轻人怎么可以没有斗心?随便做是做,认真做也是做,既然都是做,不如认认真真把事做好。”
百天明一脸苦涩,他本来想让张东放轻松,不要像其他公司刚入职的职员那么拘谨,却不料反被教训了一通。不过,张东一脸诚恳,并不是故意抬杠,百天明也就没往心里去。
当车抵达目的地时,日头已经没那么烈了,车窗外破旧的建筑物和热络的小吃摊让整幅画面看起来像穿越到了上个世纪。
司机小朱好心提醒着百天明和张东:“这一带龙蛇混杂,你们要小心钱。”
小朱话音刚落,百天明就注意到破旧街市的口子上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赌博,也有人聚在一起喝酒,身上衣服陈旧,头发凌乱地黏在一起,脚上随便穿着一双拖鞋。
当百天明等人从车里走出来时,他们会戒备地回头看一眼,暗暗打量,眼神既谨慎又抵触。
张东环顾着四周,目光同样谨慎、戒备。百天明的视线则落在了一旁的小吃摊上。张东扫视了一遍周遭的情况,百天明则扫视了一遍小吃摊的各色食物。
“肥佬呢,怎么不见人?”百天明说着就想往小吃摊靠近。
张东拦住了他,“进村去找。”
百天明眼珠一转,“好,我们分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