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昨夜之事,玉清天师也不敢再大意。将驭夫的后事安置妥当之后,他带着五名盗匪与琉光,催着仙法回到了梁京。
这一去将近两月,如今春已末,繁花开尽,日头也渐渐辣起来。
琉光自从离开梁京后,便不得好生休息过,现下一回到寝宫,见着软榻香被,倒头便睡了起来,就连中途太医前来探病,她也是眯着眼睛在睡梦之中。生来就嗜睡,这一睡竟睡了两日,第三日宫女前来喂药,才终于掀开了眼皮。
刚睁开眼,就见得母后趴在床沿上打盹儿。
“皇后娘娘担心您,在榻前照顾了您两日。”云香见她醒了,走过来小声道。
琉光小心的越过母后,从床上爬了下来,边上的云香立马将挂在床头的外衫给她披上。
她胡乱将衣裳穿好,头发也懒得束起来,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压着声音朝着边上的宫女道:“等会儿母后醒来告知母后一声,我去看瑾瑜了。”
“公主……”云香低呼,“太医说您的身子还需要静养。”
“嘘。”她将手指抵在唇间,示意云香禁声。“我已无大碍,我们速去速回便是。”
乘着凤辇到得定保侯府,她迫不及待的就向着府里跑去,下人们见到公主驾到,纷纷屈膝跪下来行礼。儿时的她有时候也会缠着姑母在府上住上一二日,一来二去对侯府已是相当熟悉了。
瑾瑜已从昏迷中醒了十数日,胸腔中的剑伤太深再加上之后在地牢又待得太久,此时身体还是十分孱弱下不得床。琉光停在门棂边倚着门望着床上的瑾瑜,这么久不见,亦不知道他的生死,她心中一直惶恐不安,此刻见着他好好的,心中才算正真踏实。阳光明媚的斜洒下来,照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她眼含着泪光朝他微微一笑,竟别有一番病态的娇媚。此后经年,这一画面时常在瑾瑜脑海中重现,每每回想起来,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琉光……”瑾瑜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见着门口站着的人儿,他被子一掀就要下床来迎。
琉光见状,立马奔了过去,一把扶住差点跌下床的瑾瑜。“怎地生病了也不老实!”她语气微憨,似是在责备于他。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大病初愈就跑来了。”他二人就是如此,互怼已成了他们表达情意的一种方式。
“我这不是急着给你送鹦哥嘛!”
琉光话刚落音,门外侯着的云香便提着鸟笼子走进来了。琉光一把将它接过来,高高的将鸟笼提起来对着瑾瑜,说:“鹦哥以后就是你的鸟了,你可要好好对它。”
“我可记得……”
“哎……放心,欠你的十个美人等你身体吃得消的时候,本公主自然会奉上。”
瑾瑜一听,“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抬起手就朝着她的脑门敲了一记。“你这丫头哪里学来的这些污言秽语!”
琉光假意认真的想了想,片刻道:“大概自学成才吧。”
这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定保侯带着三位风尘仆仆的将军走了进来。此三人琉光都从未见过,身上的衣着与装扮也都不似是梁国之人。几人见到琉光,面上稍显异色。定保侯立马打着哈哈道:“公主何时来的?招待不周,还望公主见谅。”
不久就要同阎军大战,此时情势严峻,看来几人是有要事同瑾瑜商量。
琉光也不便久留,站起身道:“姑父见外了,你们聊。许久不见姑母了,我去看看姑母。”
说完,琉光领着云香便出了厢房。幼年时候,姑母十分疼爱她,但是在瑾瑜之后姑母又生了一个幺子,这个幺子天生不全,不到一年便早夭了,她此后便常年参禅悟道不问俗世。到得后来随着定保侯去了北疆,她们姑侄更是好几年都不曾见过面了。
片刻便到得主院,只是大门紧闭,清冷异常,门口只留着一个家丁侯着,他见到公主来了,匆忙走过来行礼。
琉光疑惑道:“姑母可在?怎的把门锁上了?”
“夫人前日偶感风寒,需要静心修养,方才才吩咐奴才将门关起来。”家丁生得虎头虎脑,看上去憨厚老实得很。
“哦,那你好生伺候着,切莫怠慢了。”
“是。公主可是要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琉光摇了摇头:“不用了,等姑母病好了我再来看她吧。”
这一日,似乎过得极快。眼看着日头就要偏西。本打算给瑾瑜道辞,想着方才同几位将军议完事,他必定是累坏了,不忍再叨扰他,琉光领着云香便起驾回了宫。
一路上晚霞似锦,云舒霞卷,一铺千里。就着晚风,琉光又仔细逛了一遍京城的繁华。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或许明日,也或许是明日的明日,这些繁华都将与她无关,她也像众多蝼蚁一样,在生的狭缝里摸爬滚打。可谁又知道呢?听天由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