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琉光虽是没有见着外面的血腥场面,但是从惨叫与那随风飘送进来的阵阵腥味也已然猜到外面发生了何事。她贵为公主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一个人瑟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身子像是筛糠般的发起抖来。
“哐啷”一声,阎辰板着一张俊脸将手里的剑朝着地上一投。
他一个箭步便跨到马车边上,将僵硬在马车门外的云香一把拧起,向着土道旁随手一扔,继而一把拂开车帘,见着琉光蜷缩在马车一角,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正望着他。他寒着一张脸,长手一揽,将琉光一把带到自己的怀里,宽大的衣袍即刻把她的脸盖的严严实实。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继而,他脚尖一点飞身跃起,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呆愣在马车上的太监许久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望着消失不见的一双人,他急得在马车上失声惊叫:“公主被掳走了,公主被掳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阎辰一只手抱在她的腰间,一只手盖于她的头顶,琉光被紧紧的夹在腋下不得动弹。罩在头上的黑袍袖子让她在漆黑的空间里感到十分促狭,凭感觉猜他行的极快,快得像是已飞了起来,可凡人怎可能会飞呢?
耳边风声鹤唳,衣袍被吹得“咧咧”作响,琉光双足被悬于空中,她的心情既惊惧又恐慌。呼吸不受控制的变得急促,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覆于脸上的袖子,一来一回间那属于男子所独有的气息将她包围了起来。如此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在卞城那一次,她也是被他这样突兀的带走,然后又莫名其妙的送了回去。那一次,同样靠他如此近,同样被这样的浓烈的气息熏得她惴惴不安……
被夹着在半空中“飞行”了大概一刻钟,终于感觉到夹着她的人飘落于地,隔着覆于面上的黑纱,她听见他“嘭”的一声一脚将门踢开。随后,她眼前豁然明朗,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狠狠地抛于屋子边上的一张榻椅之上。
阎辰冷着一张脸迈开长腿好整以暇的坐于桌边的圆凳上,恰恰与琉光所在的椅子正面相对。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拿起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此番动作下来全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看似也忽略了她刚才因为狠狠落于椅子上眉头轻皱发出的那一声低呼。
优雅的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凉茶,垂下的眼再一抬头之时,阎辰双眼里熠熠的火苗稍有隐去,才不紧不慢的朝她看过来。
对上他的目光,琉光顿感仓皇。
“公主总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如此淡薄么?”说到此处,他似又有些不快,撇了撇嘴接着道:“莫不是自小无人给你教要多提防人吗?”
刚刚被他一抛,着实让琉光吃了一痛,她装作不经意地挪了挪,稍稍缓解了一下不适。她悄悄将脸偏去一侧,嘟嘴轻轻嘀咕着:动不动就被你劫持,本公主是要该好好提防你才对吧?想虽如是想,但望着那一张似乎是凝聚了万年寒冰的脸,加上又想到刚才在南城里的那一场血腥“屠杀”,她还是乖乖选择了沉默。
哎——琉光暗自叹了一口气,近日自己莫不是犯了白虎星?全然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到他了……好吧,就当是她在卞城布粥让他觊觎了她的粮草,而后又溜之大吉,可如今他不会追她追到梁京来吧?看他的样子和屋里的陈设,他也不像是为了区区一点粮草就会干劫持公主之事的人。难道是上元节子苏河上的调戏?这就更不可能了,这三日之期还没到呢……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但不管是什么让他先前发那么大的火,此时沉默绝对绝对是上上上策!
琉光任由他说着,闭嘴不言,索性往榻椅里一趟,转过身,看起临窗的一株正欲待放的樱花来。
阎辰操着那一副冰冷的语调接着说道:“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管在何时都该有所警觉才是。尤其是你——”他顿了顿,一时不知要如何措辞,“更应该懂得保护自己……”
说着说着,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啰嗦了些,不由一阵恼火。看着她斜卧在躺椅上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长到如今已是七万岁,不管这六界里谁见了他都还不曾会这般无视于他。他又微眯起那双墨玉双眼,瞧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以及那格外妖娆婀娜的身材,他不禁恼羞成怒了起来,刚压下去的怒火继而又迸发出熊熊火焰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总是有办法让他抓狂!
刚才差点就被那些贱民轻薄,此时她还能如此心无旁骛的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赏风景!虽然这个陌生男人是他,但如此的没心没肺,真正是让他恨不得一把将她掐死。
他强忍下心中那排山倒海的怒气,迈开长腿杀气腾腾的朝她走去,近得身前,他将高大的身躯尽数俯下,弯曲着两只胳膊撑在躺椅两侧。那分外健硕的身躯厚重的倾倒下来,使得躺椅上的人儿顿觉空气稀薄。
突来的怒意,令琉光一阵惊惶,缩起身子死命的往榻椅内侧躲,恨不得将自己小小的身子融进榻椅之中。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要做……做什么……”
望着她一脸戒备又无比惶恐的样子,阎辰终于是有了些微的快意。“公主如此媚态横生的躺在在下的房间,在下要是不做些什么……不是辜负了公主的此番美意?”他冰山似也的脸上慢慢浮现出轻佻邪魅的笑意,恶作剧的又将身子往下沉了沉。
琉光浑身僵硬在躺椅之上,那浓浓温热的吞吐之气拂面而来,让她再一次面红耳赤。她轻咬了一下殷红的嘴唇,恶狠狠的低喝起来:“你……你竟如此下流!”
奈何声音与气势全然不似是在呵斥,更像是在娇声呢喃。她大口的呼吸,想借以平复心中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娇羞的心情,双手死命的捂住胸口,彷如这样才能让乱跳的心脏不会蹦出来般。
阎辰俯着身子望着眼前这一张分外美丽又分外熟悉的脸,见她漆黑灵动的双眸里尽是惧怕……他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她,到不成想看着她这样一副惊怕的样子,自己全然心软下来。他从来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可遇上她,他从来都是没有丝毫的抵御之力。如今,马上就要和梁国进行最后的对决,对他而言此间凡人他全然是不放在眼里,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分心在这些儿女私情之上。何况这一次他断不会让她再次消失,他与她的旧账有大把的时间来清算。
无法再这样面对着她,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他突然双手用力一撑,高大的身躯便直直的竖了起来。琉光顿觉眼前一阵明亮,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清晰多了。
阎辰理了理衣袍,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哎——我怎么办啊?先把我送回宫去呀……”琉光从椅子上紧跟着弹跳起来,冲着门口就一顿大叫,奈何此人长腿长脚已经消失了踪迹。
她环顾了下四周,房子里黑棕色的轻纱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微微飘起,隐隐的有淡淡的檀香浮现。四周的陈设简单大气毫不花哨,但每一件摆设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就连父皇的寝殿里恐怕也不见得比他的这些物件珍贵。
她咋了咋舌,之前从他的穿着与气度来看,她知道他定是身份不凡的,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有钱!想着自己还身陷囹圄,琉光也懒得再欣赏他的这些宝贝,朝着大开着的房门便大步奔了过去。
“公主。”
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个扎着双髻的圆脸丫鬟来,她同冰山男一样面无表情,伸出一只圆圆的手,状似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实则拦住了琉光。“公主要去哪里?让奴婢为您带路吧。”
琉光囧囧的呵呵了两声,“不用不用,本公主习惯了一个人散步。”她往前又迈出了一小步,奈何旁边的丫鬟也往前挪动了一步,生生的挡在了她的前面。本想拔腿就跑,可看着这丫鬟虽是圆润了些,但伸出的手刚劲有力,大拇指与食指之间还有一层厚厚的肉茧,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不去了。”她双脚一跺,像是在与自己赌气,朝着屋里的软塌走了过去,边走边朝着门口的丫鬟愤愤的说道:“告诉那座冰山,快点送我回去,此地可是京城,我若是不尽快回去,父皇肯定会将这京城给掀了。”
折腾了一上午,此时她也颇有些困乏,倒在软塌上想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再找机会逃走。时间慢慢的流逝,屋子里静的就连吹进来的风声都听的一清二楚。琉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得闭着眼睛又细细的琢磨起来他的身份,以及到底是何目的将她掳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