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咽了咽口水。
自从已经清楚知道许良城的真实身份,就是我挂在心尖尖的美少年时,我望着他,总会想入非非。
各种美好,羞羞,少儿不宜的画面,尤其被他压在车上那晚的动荡场景,就没从脑子里走开。
许良城这王八蛋竟然摸我额头,“发烧了?脸这么红!”
我挥开他手,往房间走,“要你管!”
说回过节,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说实话,我还没有好好感觉过过年的滋味儿。
对我,我家没有年味儿,没有人情味儿,从小就很少带我去拜年。
因为我妈说,别人给我的东西,她还要费尽心思去还礼,好麻烦。
她那么有钱,还有佣人,怎么可能难还?
她替苏青青就还得很开心。
可惜当时我真天真,觉得确实是自己给父母添麻烦,就听她们的话,不乱走动。
来我家做客的亲戚,也是偏心偏得很严重的,给苏青青买很多礼物。
各式各样当季的小裙子,小包包,发夹,鞋子,芭比娃娃,全在包得精美的盒子里。
每年都是我拆盒子,望着苏青青的礼物满满羡慕。
而我,最多得到一盒水彩笔,或者笔记本,不是平板,就是普通的笔记本。
他们也只会假笑地鼓励我,安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没了。
有次我记忆最深刻,也是这次,让我连节都不愿意和所谓的家人再过了。
十四岁时,奶奶给我买了一条银手链,纯银的,让我乖乖的,我很感动,把手织的围巾很珍视的送给她。
她摸着我的头,满脸笑得慈爱,表示安安织的围巾是最暖的,要好好保存。
结果没过几天,姑家表弟来玩,洗完脚掏出条特别像我织的围巾擦脚。
我忍不住问他这围巾哪来的,表弟笑得很可恶,举起围巾甩我身上。
“就是你那条,你都把孙子给你奶奶搞掉了,她会要你东西?”
他朝我手腕上的手链努努嘴,“那条手链是人家给她,她不喜欢当垃圾扔给你的,看你宝贝那样!”
“至于这条抹布嘛,一回家就丢给我,我觉得擦脚最合适。不然,擦屁股也行!”
我被表弟的话气得火冒三丈,愤恨扯掉手上的代表屈辱的手链,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处。
十四岁的我,根本打不过才十三岁的他,被他狠狠掐着脖子。
他一边抽我脸,一边骂我是贱女人,我朝他跨下顶去,他痛得倒在一边,我爬起来就坐到他身上。
使劲抽他脸,一巴掌一巴掌,使劲全力,扇得他鬼哭狼嚎,嘴角冒血。
他嗓子都哭哑了,我打红眼,一手抓着我那条好惨的围巾,一手强行扯开他嘴,把围巾用力塞进他口里。
“擦脚擦屁股?我特么让你就尝尝味儿,好吃么,吃啊!”
后来我是被赶来的大人拉起来。
表弟一得到自由,把围巾吐出来,指着我大哭,歪曲事实。
“我,我,不小心,把把表姐送给外婆的围巾弄到洗脚盆里,她硬说我是故意的,抓着我就打。”
我姑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我连连解释,不是这样,不是!
表弟打断我,他拉着凌建国,称表姐最喜欢骗人,最喜欢推卸责任,让凌建国不要听信我的。
凌建国果然听了他的,甩了我一记大耳光,为了给他妈他妹一个交代,他去拿皮带抽我。
皮带狠狠甩到我脸上,身上,腿上,就像抽一个死物一样,他一点都不留情。
我抱着头哭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没有人救我。
白秋华冷眼旁观,其他人环着手臂靠在墙边,像看对一样。
苏青青听到声响冲进来,问是怎么回事,看到我被打,她竟然露出狠毒的笑容。
这个笑容,我是透过捂在脸上的指缝看到的,到死我都不会忘。
我特别不明白,苏青青为什么要这么恨我,到底是什么理由。
到现在,我还是没想清楚源头在哪里,从记事起,她就开始欺负折磨我了。
凌建国一直抽到我外婆赶来。
我已经意识快要没了,听到外婆抱着我哭,我被人抬回房里。
我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全身都肿,两条腿,肿得跟萝卜一样,动都动不了。
没有人给我送饭,只有一瓶药,是我自己咬牙擦的,顶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艰难擦完。
终于舒服点了。
我好饿好渴,扶着楼下来,保姆看了我一眼,说先生太太吩咐,不给我两天饭,以示惩戒。
明明不是我的错啊!
大过年的,又不好去救助谁,又不想让外婆因为我,大动肝火,就忍着。
后来,是保姆看不下去了,偷偷拿剩饭给我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在亲戚面前撕破脸皮。
再后来,他们都不待见我,连假装都懒得做,见到我就各种挖苦我,捧苏青青。
也就外婆还会给我过年红包,所以我和外婆拜完年,就去暗夜酒吧喝酒过春节。
这件事我对陈诺讲过,他抱着我安慰,以后,都由他来陪我过。
他说到真的做到,往后的春节,几乎是他陪我过的。
哎,越想越心酸,不知道今年在皮影中心会过得怎么样。
这一大家子在日常都很有爱,我很期待。
今天还不是过节,普通的家常饭菜,我去洗手,看到徐姨媳妇在那盛饭。
我过去帮她,发现她正用筷子在一碗米饭中间划小口子。
我十分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本来她不想告诉我的。
可她越不告诉我,我越怀疑是不是有事,后来她经不住我的好奇了。
向门口望了眼,她才压低声悄悄告诉我,还嘱咐我不要对别人提。
我连连点头,保证会保守这个秘密。
徐姨媳妇这才告诉我。
原来徐姨之前食道被烫伤过,不能吃太烫的食物,可是她老人家习惯吃快了。
几十年的习惯不好改,说多了也怕徐姨以为她们嫌弃她。
后来,徐姨媳妇听人家说了个办法,提前让饭散散热,就不会烫伤了。
于是她每次盛饭前,都挖个小口,让饭从中间凉一凉。
但是徐姨是个好强的女人,不喜欢听到别人为了她,如何如何,徐姨媳妇要求我一定要保密。
我点头,暖流如春风一样拂过我心房,我有些动容,心上的冰雪似乎又少了一些。
这就是爱吧。
不刻意的表达,却是为了家人着想。
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家人。
我眼睛又酸酸的,鼻子酸酸的,我抽抽鼻子把饭端出去。
我挨着许良城坐下,他探身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他不信,但也没有追究。
大家全都到齐入坐,聊聊孩子有没有听话,聊聊工厂里的事,筷子也没有停住。
互相夹菜到碗里。
徐姨生怕我初到陌生地方,不敢吃菜,给我夹了排骨。
徐姨媳妇给我夹鱼块。
我的碗里拢成山坡,我眼巴巴望了眼许良城。
许良城倒好,拿了我面前一只干净的碗,给我舀了碗鱼头豆腐汤放我面前,
“多吃点,太瘦!”
我:“……”
我是让你悄悄帮我分担,不是让你再给我加量!
而且我哪里还瘦,我都胖了快十斤了。
自从怀着小玩意儿,我已经从九十斤快一百斤了!真的不能再多吃了。
还要怀七个月,我就怕我得长到一百五。
然后生出来,又瘦不下来,就成了水桶腰,黄脸婆,惹人嫌。
咬咬牙,我把鱼汤推给我旁边的小弟弟,“良城哥哥让你们多喝点。”
瞬间,许良城的脸色就阴沉下来,我假装不知道,闷头吃饭。
吃完饭,他们不让我洗碗,我就回房间打游戏。
许良城跟进来,他脸色十分不好,我缩缩头,该不会我没喝他的汤,他有情绪了?
这么大个男人,有什么好生气!
我指指椅子,叫他坐,他不坐,直接把我手机抢走。
气得我跳起来,他完全不觉得抢我东西不对,还直接关机,把手机揣进自己口袋。
我心顿时都要碎了,刚入战场,强行退出,要扣掉好多金币,还有违约金。
如果不赶紧做解释,我这几天白打了。
“把手机还我,我金币都没有了!”
我去抢他口袋里的手机,他带着我转来转去。
我头都被转晕了,也死活掰不开他粗壮有力的胳膊。
我低头,索性咬他手背,许良城灵敏抬手,扯着我后衣领,把我拎到一边。
还斜眼不屑地扫我,“这么矮,还怀着个娃,你确定能打赢我?”
听他的口气,已经妥妥嫌弃我,觉得我没用了!
我特么怀的还是他的孩子!
虽然他不知道!
但是我有很大的情绪!特别大,大到冲到脑窝。
再一想到这几天的组队那么辛苦,BOSS那么难打,宝箱里的财物又少得可怜。
好不容易得到的钱全被许良城挥霍,我更加委屈了。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好,不好!
我也不抢了,坐在椅子就哭,一边哭一边骂他。
许良城叹了声,走过来,抽出纸巾递给我,“饭吃得少,又打游戏熬夜,还哭,你想造反?!”
语气很淡,不像批评,倒像担忧和自责。
我用力扯过纸就擦眼泪,“关你什么事,站着说话不腰疼。”
“吃那么多,会胖,到时候瘦不下来怎么办?到时候一堆人就笑我丑,肉没长你身上你懂个毛!”
“有本事,你变成两百斤大胖子啊!”
许良城抿紧唇,我就知道他不愿意。
他这么帅,变成两百斤,不说全身的肉垂挂身上,油腻,脸上的肉也会堆成山,把迷人的眼睛夹成小缝。
到时候,许良城就会变成了一个土肥球,再也不能让女人合不拢腿,而是闻风而逃。
想想就好酸爽。
许良城见我又乐了,很无语。
过了会儿,他说:“我给你做孕妇餐,不会胖的!”
我立即抬眼,不可置信看他,他满脸认真,我不确定道:“真的?”
“嗯,主要,我不想变成两百斤。”
我:“……”
想打死他!
他见我已经笑了,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有流星雨,一起去看。”
许良城走了,我坐了好半天,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我的手机呢。
妈的,我的游戏。
我冲过去敲许良城的门,他假装已经睡着,不给我开门。
怕影响其他人,我恨恨地回到房间。
看什么流星雨,我才不去!
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我爬起床,徐姨招呼我吃早餐,我随口问她,许良城去哪了。
徐姨想了想,告诉我他好像带着两个弟弟到山上去了。
去山上干什么?
我挨着徐姨坐,今天是皮蛋瘦肉粥,我挺爱吃的。
徐姨问我在这里睡得习惯么,我点头,比在江市睡得好。
这里鸟语花香,空气清香,床又软,一挨枕头就能睡着,就是,临睡前隔壁家的公鸡叫得挺大声。
像开音乐会,东家叫完西家接,有点吵。
其实是很吵,我在心里默默的拧断了它的脖子。
徐姨哈哈大笑,让我多担待点。
现在的鸡都是人工养出来的,生物钟已经乱了,没事,反正今天就被吃了。
我也乐了,可不是嘛,我和一只要被吃的公鸡有什么好计较的?也是傻了。
吃到一半,徐姨还是问我了,昨天晚上是不是许良城欺负我,我怎么就哭了?
哎呀,吵到她们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担心徐姨会批评我,毕竟我是新来的,许良城都和她们相处十几年了,要护也是护他。
没想到,徐姨护我。
“其实吧,良城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早些时候总是能惹一堆事。”
“以前,临村有个女孩子喜欢他,他假装不懂,弄得那女孩子以为他欲擒故纵。”
“后来求她爹上门说亲,这个时候良城才来句,‘我不喜欢你’,差点把女孩子气得投井。”
呃,这真像许良城的作风,能气死人,自己还百毒不侵。
徐姨见我一直低着头,摸摸我头。
“良城虽然不太爱说漂亮话,但人实在,生活啊,就是要相处,细节里看真知。”
我点点头,马上又摇头,尴尬得脸发涨,“不,不是我,我和他不是,就是朋友。”
徐姨摆摆手,她才不管我们之间的事,她只是让我不要当局者迷。
我咬紧唇,我们之间有这么明显么?
正这时,徐姨的女儿拉着个十三四岁的长辫子小姑娘回来。
小姑娘喊了声外婆好,秦声姐姐好,就和她妈妈进屋了。
徐姨指了指那个小姑娘的背影告诉我,其实这是女婿前妻的女儿。
我有点不敢相信,不是亲生的都能处得这么好,比一家人还要一家人,好不可思议。
徐姨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给我讲了一段她女儿和这个小姑娘的相处。
其实,这个小姑娘是两年前才跟着后妈和爸爸住,超级叛逆,总想着后妈都是坏人,爸爸要和妈妈复婚。
平时尽折腾事,大街上和徐姨女儿对骂对打都是常事,怎么难听怎么骂。
搞得两家人是乌烟瘴气,徐姨儿子还说,如果不行,就把这小混蛋扔给她妈,不许过来了。
徐姨女儿不同意。
后来,徐姨女儿仍旧对她好,镇上人指指点点她是没爸没妈要的小孩子。
徐姨女儿就跳出去和人吵,这就是我女儿,谁说她没爸没妈的,给我道歉。
后来大家都不敢再乱说了。
小姑娘对她态度也没有多少变化。
当时家里人都有些心凉,就徐姨女儿还在坚持。
再后来,小姑娘想要亲妈参加她的十三岁生日会,结果,她亲妈和外国老头去黄金滩晒肉,不回来。
小姑娘当时就气哭,徐姨女儿安慰了一个晚上。
再后来,一切就慢慢变好,虽然小姑娘对她还是不冷不热,但是也会聊聊天。
徐姨儿子媳妇就觉得这小姑娘不会感恩,对她那么好了,怎么连妈都不肯叫。
徐姨女儿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
真正解开心结,成为一家人主要还是源于一个电话。
徐姨女儿手机烂了送去修,就借了小姑娘的手机,没想到!
按在一号的是她的号码,上边的备注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徐姨女儿顿时就哭了……
“其实我这外孙女儿啊,就是脸皮薄,和良城一个样。”
“不爱说漂亮话,就自己默默的做,要不是我女儿看了她的手机,她还得被冤枉好久。”
徐姨拉着我的手拍着,让我真的要相处,不能光凭眼睛看,去猜去想。
这样总会忽略本质,只看表面,隔阂就会越来越大。
我点了点头,没多久,许良城领着两个小弟弟回来。
其中一个见着我就叫:“秦姐姐,你知道我刚才干嘛去了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良城提了后领,扯着往正屋去。
“真假分数都分不清,成天想着和美女姐姐玩,还用我辅导作业么?”
现在小学的题目,连普通大人都做不出多少,更不用提小学生了。
弟弟吓得声音都抖了,保证不和美女玩,只和良城哥哥玩,许良城也松开他后领。
我快要笑死了,许良城怎么那么逗了?
完全没有只手遮天,冷酷霸道,驰骋商海的狠辣劲了,完全就是个临家大哥哥。
许良城拉开窗帘,从弟弟房间探出身让我进去。
我看了眼徐姨,徐姨让我快进去。
我故意崩着张脸走进去,“干嘛,叫我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