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救过,女孩子?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奖牌,内心波漾鄱涌。
我想起十一二岁那年的盛夏。
那一天,我记得最牢固,是周六,苏青青弄坏白秋华的杂志,非说我弄坏。
要我马上去买一本回来。
当时我家附近没有书店,要去很远的地方才有。
我下车就看到远处有浓烟,像起了大火。
我赶紧跑过去,那是一座破旧的仓库,附近人烟稀少,火势已经起来。
周围都没有人,我赶紧打火警电话,这时我听到有人在里边喊救命。
我跑过去,一个少年头发凌乱,满脸脏兮兮地直握铁门用力拉。
他身后已经起火。
我问他钥匙呢,他说没有钥匙。
顾不上他是怎么进去的,我要找人撬门。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蔓到房顶,等我找到人再带人来救时,少年铁定被烧成一具焦尸。
我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从来没有碰过这样的事情,六神手主,手足无措。
这是铁链用砸的肯定砸不开。
烦得我直抓头发,被自己的黑细夹子抠到手,我灵光一闪,用它撬锁!
我是看我同桌曾经表演过,记了一下步骤,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死了算他命不好。
我拔下黑发夹在锁里这边搅一圈,那边搅半圈来回。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烧到只离少年一米远,他被浓烟戗得直咳嗽。
我急得满头大汗,他已经命悬一线,仍旧哑着嗓子安慰我不要急。
我看了他一眼,就永远都忘不了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他的脸全被灰蒙脏,看不出原样,唯有那双眼睛,在火中仍旧晶亮,那一刻,我的心更加坚定。
我一定要救出这个眼睛超好看的小哥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火马上要烧到他的时候,门开了,他往外走,一下摔扑到我身边。
沉重又滚烫的人压我身上,我咬牙拖了他往空地走,才到那,整间仓库被大火吞没。
我拍拍他的脸,“好险,不然,你就死在里边了。”
后来少年被救护车拉走,我才后知后觉想起,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医院又保密,我没有办法查到,就算了,只是每到晚上,他清亮的眼睛,和信任我的神情总萦绕我脑海。
再后来,我们是在商场相遇,他主动叫我的。
毕竟他当时脸都黑得认不出人样了。
自从重逢,他天天都来找我玩。
我不敢让他到家里来找我,我不想让苏青青看到。
想和我玩打我手机,我和他在绿草公园里见。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困在仓库里。
他父母对他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很少关心他心里的想法,一直要求他活得出类拔萃。
他好累。
无意中发现仓库这边有流浪猫和流浪狗,就时常喂它们。
白天仓库是开门的,那天玩得太晚,他睡着了,醒来就起火了,门还被锁着。
他以为要死了,上天就把我送来了。
在同情他的时候,我还很沾沾自喜,我竟然能和美少年有缘分!
又自豪又满足小小的虚荣。
因为实在怕被发现,我隐瞒了名字。
我记得当时我的理由逗得让他笑出声。
“我这么萌,就叫我萌萌吧!”
他点头,摸摸我的头,当时我比他矮一截,他抬手就能揉到我头。
我不告诉他名字,他也不告诉我,他让我喊他橙子,因为他爱吃橙子。
橙子,许良城!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我赶紧抓着徐姨问:“许良城是不是很爱吃橙子?他被人救的时候是不是才十六岁?”
徐姨点头,是啊,是十六岁,因为良城特爱吃橙子,一大桶可以吃三分之二,人送外号大橙子!
徐姨的话都还没落,仿佛有一道雷从我头上劈下来,一下把我劈得脚不稳,往后撞到玻璃柜上。
是他,我心底里最美的少年,陪我看海,要带我去海对面吃粉饺的少年。
我心心念念想再次见到的少年,竟然是许良城,我最讨厌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老天爷跟我开什么玩笑啊!
徐姨赶紧扶住我,问我怎么了。
我已经说不出话,周围的景物人物对于我来说,变得好远,把我和她们隔绝开。
摆摆手,我强撑着自己一步一步愣愣地往房间走。
走廊上我硬生生撞到许良城身上,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痛。
他抓着我肩膀问我怎么了,我看了他一眼。
心底温暖爱笑的美少年和眼前担心的男人根本重叠不上来,而且感觉许良城特别不真实。
我拔开他的手,仍旧往前走。
我回到房间,关了门,跌跌撞撞坐到床上,思绪更加交杂在一起。
门外响起他的敲门声,他很紧张地问我怎么了,他要进来了。
慌乱下我冲门外喊,“许良城你别逼我!”
很快,敲门声就停下来了。
我抚紧胸口,好难受,最想念的人是最讨厌的人,是仇人的未婚夫,天呐。
头好痛,视野中的影物都在旋转,肚子好痛,痛得想剖腹。
我赶紧起身去倒水,一口气喝了六杯才缓了一点。
记忆中的橙子哥可很爱笑,笑的时候有浅浅的小酒窝,很可爱。
最喜欢穿白衬衫,挎单肩斜夸包,在阳光微熙的照射下,他特别像校园偶像剧里走出的干净男主。
我特别喜欢看他,喜欢和他走在一起,这个感觉太美好了。
有次,我还问他是不是在学校里有很多女生给他递情书,送礼物。
他抬头就揉我的丸子头,有些脸红,小屁孩懂什么?!
我当时就急了,连连表态我懂,我什么都懂。
还拉着他问会不会有女朋友了,就因为顾着女朋友的心情,再也不联系我。
不带我玩。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我最记得他俯下身,望着我,笑容里带了丝认真。
“我等萌萌长大!”
当时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再没说过,有时我问急了他就会生气的揉我的头。
他还答应要把他第一次得到国际绘画大奖的奖牌送给我。
后来,才过了一个夏天,他就要搬家了,搬到海的那边,但是他答应依旧联系我。
然后,就没然后了,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回来,手机都成空号。
后来我也搬家了,也换了号。
那个说会等萌萌长大的少年都是个“骗子”,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把美好埋葬,用来缅怀就好了。
就这么过了十三年,谁知道,我和他,竟然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的撞上了。
懵,很懵,懵得傻了。
手机才响了几声伊佐就接听,我哭着喊他,伊佐慌得连连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喘着气,动了好几下嘴巴,才从胸腔里找到自己声音。
我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许,许,许良城,就,就是那个少年,我,我一直想,想念的少,少年。”
那边静了一下,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许良城就是你人生中,那个最美好的少年?”
“对,是,是他,我今天确认了,不,不会错,年纪,外号,还有好多物证都对得上。”
“现,现在怎么办?他,他可是要害死我的人呐!”
伊佐想了一会儿,让我放轻松,先不着急相认。
让我再多和他相处,相处是最能看清一个人的细节,如果他没变,就相认。
如果变化太大,就算了,反正都十三年过去了,认不认的,不重要。
对对对,伊佐分析得很有道理。
挂断电话我长舒口气,强迫自己一定要淡定,别因乱生乱。
挂断伊佐的电话没多久,我竟然接到陈诺妈妈的电话。
陈女士长年在国外办公,我们见过,对我不冷不热。
今天破天荒打电话给我是发生事了?
陈女士让我不要多想,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陈诺生前有一封信想让我知道。
我问她是什么内容的,陈女士给我发了封邮件,让我自己去看,就挂断了。
邮件已经在邮箱里躺着,我点开看,是手拍的信图。
陈诺在信里是这么写的。
……
对不起安安:
我太自私了。
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所以,我欺骗了你。
那次大火,是许良城闯进去救的你,为了救你,他的腿被掉下的木板砸到,差点成为瘸子。
他不可能是放火要烧死你的人。
他没有告诉你,我就顺水推舟骗你,是我救的你,其实我来的时候,你早就安全了。
当你问我许良城在哪里时,我很嫉妒,为什么你醒来问的是他。
我被怨气蒙蔽了,再次欺骗你,他不敢来,是因为他才是放火的元凶。
你如我所料,信了,对他更加憎恨。
我很高兴,可是,没想到你就算恨他,也不肯接受我。
兜兜转转,我也看得清楚,他对你有情,舍不得你,你对他也有爱,不承认而已。
我更加嫉妒难受,所以就一直不肯和你说。
这封信写出来,也只是因为我太愧疚,需要抒发,我没有勇气寄出去。
安安,有一天,我一定会说,请原谅我的自私自利。
爱你的陈诺
读完陈诺这封信,我再次崩溃了,我这样信任他,他却这么骗我。
如果我不看到这封信,我岂不是一直要误会许良城?
心口涌上强烈酸楚疼痛,还有几分开心,心里那道无法过去的鸿沟此刻已经铺好路。
我已经顾不得是谁要放火烧死我,只要不是许良城就好!
我起身就拉开门,我要找许良城,我迫切要看到他。
我小跑去他房间,没人,去正屋,没人,中间院,没人,许良城,你在哪里。
我跑得气喘嘘嘘,心脏怦怦乱跳,最后在厨房找到他。
许良袖子撸起,站在一个大蒸笼前,掀开蒸笼锅,手指轻点包子。
热腾腾的白气把他笼罩在里边,感觉特别温馨。
他是背对着我,宽厚伟岸的后背让我悬起的心变得踏实。
我扑上前,两手从他两侧伸进去,紧紧握在一起扣住他的腰。
脸贴在他结实的后背,这一下,我的心彻底落回原位。
一切变得真实,不迷茫了,四周像被洒了甜粉儿,我连呼吸都觉得好甜。
“许良城!”我轻轻叫他。
他定定站着,没有动,任由我抱。
他一直没有反应,我激动的心开始渐渐冷却。
我怎么都忘了,我现在是秦声,是他的邻居,是别人的老婆,不是凌安。
呵呵,我太冲动了。
伊佐刚才的叮嘱浮上我脑海。
他虽然是那个少年,虽然救过我很多次,虽然没有放火烧火,可仍旧没有搞清楚他是敌还是友。
他是否还要阻拦我夺回一切,报复苏青青?
还有这个孩子,是他亲口说不要的,这个做不了假。
心脏又发麻地疼,为什么我们之间还得有这么多的事在阻拦。
我赶紧松开楼着他腰的手,倒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我胡乱了抹了把眼泪,对着他背影强颜笑道:“对,对不起,看到老鼠,害,害怕。”
许良城转身,神情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我的眼神更加深邃。
我维持着笑容,其实就是脸在抽筋,我紧盯他,生怕被他发现端倪。
下一秒,他微笑起来,扫了眼我的脚,失笑了。
“怎么害怕到连鞋子都跑掉了?”
我心里的防备线一下就松,低头看了眼没双鞋,只有袜子的脚,下意识好尴尬,两只脚侧交相纠结摩擦。
“我背你回去,顺便帮你赶老鼠。”
“啊,好,好啊!”
他上前蹲在我面前,我没矫情推让,直接搂着他脖子俯趴到他身上。
和年少的他在一起时,他也经常背我。
下雨天背,过泥地背,有水的地方背,路不好走的地儿背,以至于我特别敢穿小皮鞋。
有他,我的鞋才不会坏掉。
许良城把我背起来,听到我肚子叫了声。
他单手托着我,单手打开旁边的锅子,从里边挑了个包子给我。
“第一批,还热,先吃点!”
从我肚子响那声起,我这老脸早就滚烫了,幸好是在他身后,不然面对面,我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不矫情,拿给我,我就吃。
于是许良城背着我,我在他后边吃包子。
路上他问我好吃么?
我猛点头,“好吃好吃,很好吃啊!”
他笑起来,“我做的!”
“知道知道!”
就是他做的,才觉得特别好吃,比以前任何一次做的都好吃。
我含糊不清地说话,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有。
许良城没有再说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他是快乐的。
我也不由得更快乐起来。
眼看包子快要吃完,我弄了一手的油,他还没把我背到房间,我没地儿擦,忍不住“催”他。
“我要吃完了,手好油,你能不能快点?”
“着什么急,我现在背的是两个人,得慢点走。”
他也竟然和我开起玩笑,我忍不住笑出声,大不了我一口包子嚼三十下,拖拖时间呗。
没想到,他单手从裤袋里摸出一小包纸塞到我手上。
“吃冷包子干啥,马上一口吃了,把手擦干净!”
我“哦”了声,听话地把包子全喂进嘴里,抽纸擦。
微风夹着冷意吹过我身上,我感觉好冷,顺热把他搂得更紧。
他就像个火炉,隔着衣服都能给我取暖。
贴着他,我又想起一件羞羞的事。
我初潮提前来了,走个路都累得够戗。
那么累了他还约我出来。
我特别不想去,可他说有好东西送给我,我很好奇他送什么给我。
就强撑着身体去找他,
一见到我,赶紧跑过来把我拉到长椅上坐下,他脸红红的。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害羞的样子放大好多倍。
我忍不住笑着抬手捏捏他的脸,取笑他做为一个男生还会腼腆。
他瞪了我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小袋子给我。
我接过打开看,疑惑不解,这个粉粉的,有两条带子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我就听到少年很小声道。
“热水倒进去能保温八个小时,绑在肚子上,肚子就很暖,你就不会感觉疼了,身体就能好起来。”
“不会很重,走路不会掉下来,我,我试过了……找了好久,才,才找到。”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压根没听清,只觉得蚊子在嗡嗡,而他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一边忍着笑,这个少年太可爱了,一边也害羞,他怎么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问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涨红了张脸,很不好意思地嗫嚅,“还是不要问了。”
他越不让我问,我越要问,我偏要问。
他被我缠得不行,才告诉我。
“前两天下雨,我背你,回去我发现,我外套上有一块淡红……”
当时我一愣,然后转头就跑,马上摔了一大跤,更加丢脸。我趴在许良城背上,“咯咯”笑出来。
“笑什么?”
许良城疑惑问我,我才不告诉他!
“想笑就笑,我笑得响亮,你管我!”
他又轻笑声,抬抬我的腰,继续往前走。
把我放到房间里没多久,徐姨的女婿,儿子女儿都回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和许良城亲切问好,对我也不冷淡。
过几天就是小年,他们热情邀请我们一起过。
我激动地看了眼许良城,他也看了我一眼,就点头替我答应。
他还是很懂我的心思的,知道我不太好意思表态。
趁她们不注意,我悄悄拉过许良城问:“这里过节是怎么过的?”
“比较热闹!”
我想像不出来,到底有多热闹!
“你平时都不过节的?”我扫了他眼,节全给苏青青过了,我过个屁啊。
我还是摇摇头。
他笑起来,俯下身和我对视,眉眼弯弯,十分魅惑,我不禁又咽了咽口水。
许良城,你帅得我想帅生扑你!
出乎我意料的,他没有嫌我笨,而是略带宠溺道:“只要你,一直跟着我,热闹快乐是家常便饭。”
我直接点头,“好啊,跟着!”
顿时一抹亮光浮现在许良城眼底,他抬手就揉我的丸子头。
“会扁的!”我特不爽,瞪他抗议。
他忍着笑,手仍旧捏我的发丸子,“好好好,我给你捏圆啊!”
“……”
可我特么怎么听这话听出了一股很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