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
主仆二人眼中闪着恶毒的光,打了一副好算盘,却不知这番谈话恰巧被路过的小丫鬟秋菊听到。秋菊躲在门外,身体颤抖,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想惊动里面的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向院子外跑去。
秋菊虽然是在二房伺候的丫头,一直侍奉的是刘花蕊,但签订卖身契前与绿俏是同乡邻居,加上绿俏是袁玉英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比她轻松不说,月钱也比她多,便经常帮助她,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说的贴心好友。秋菊知恩图报,心想此事一定要告诉绿俏,让她提醒自家主子千万小心些。
秋菊跑到烟雨阁门口,恰巧绿俏正往外走,看见她便停下来问道:“你看你,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还有你跑长房这来干什么,传到二奶奶耳朵里又要罚你了。”
秋菊把绿俏拉到一旁的树下,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二奶奶要给大少夫人下滑胎药,说是每天加在饭菜里,你提醒你家主子千万注意不要吃。”
“你怎么知道的?”绿俏急慌慌地问道。
“我刚路过二奶奶的房间偷听来的,总之你信我的,提醒大少夫人不要吃厨房送来的饭菜就对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我先走了。”
绿俏本来是要出府给袁玉英买点蜜饯,现在却是顾不上了,连忙折回去。此时袁玉英和陈鸿宇都待在书房里,两人互不打扰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虽无声但心里踏实。绿俏悄悄走到袁玉英的身边,小声说道:“少夫人,奴婢有事情想和您商量。”
两人走到院子中,绿俏这才把刚才秋菊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袁玉英大惊失色,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了缓气说道:“此事你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鸿宇,免得他担心。”
“嗯,奴婢知道。”绿俏接着说道:“那少夫人这事怎么办呢?”
袁玉英想了一会,最终只好取了折中的法子:“此事我们就小事化了,不要宣扬了,免得她们还有其他后手等着咱们。我和鸿宇的屋里倒也有炊具,你这几天出府去买点吃食来,我们自己做。然后再把每天送来的饭菜偷偷倒掉。”
“好,奴婢这就去办。”
“注意避开人,不要让人知道你去外面买什么回来。”
从那日开始,袁玉英便每日让绿俏在屋内做些简单的饭菜,而后把厨房带来的菜通通倒掉。陈鸿宇问起来她也只是以怀孕后饭菜不合胃口,想自己做着吃的理由打发过去。所幸陈鸿宇也不挑剔,她吃什么便跟着吃什么,两个人过得倒是开心自在。
沈如烟自天童寺回来之后整个人忙于家族事物,无暇关怀袁玉英的情况,或者说没有心思去观察,那小瓶没了之后,她以为天下太平了。三房有陈鹏培坐镇,最沉得住气,也没来找袁玉英的麻烦。只有二房,刘花蕊命人时刻注意着袁玉英这边的情况,结果袁玉英每天都命人把厨房端来的食物倒掉,到底是做贼心虚,知晓此计不成,也没再干别的事来找袁玉英的麻烦。就这样袁玉英便安安全全的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第二年春天,1905年4月,袁玉英怀孕已经6个月,肚子明显鼓起来了。此时王太医已经回京复命,沈如烟找了医馆的大夫给袁玉英诊脉,大夫说脉象平稳,但是为了将来能够顺利生产,建议袁玉英多外出走走。
“鸿宇,我曾和母亲约定,等春天来了,我要和她一起看木莲花开,只是她终究没能等到。”
袁玉英的眉眼间挂满哀伤,陈鸿宇不忍见她如此,便转而提议道:“有遗憾才是人生,不如我这份遗憾藏在心中成为日后最美的回忆。”他将袁玉英搂进怀里说:“春天的九龙湖桃花林古道风景正美,不如我们去那里游赏一番。”
袁玉英笑着说:“好。”
不过袁玉英毕竟怀有身孕,行动多有不便,又怕感染了风寒,便只好等天气再暖和些再去,这一耽搁便到了5月份。
五月中旬,宁波的天气开始热起来了,空气中带着暖意,陈鸿宇便带着袁玉英前往桃花林古道游玩去了。两人一个身子骨弱,一个怀有身孕便都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过去。除了赶马的车夫还带了贴身丫鬟绿俏和几名陈家的侍卫。另外还有主动请缨照顾两人出行的陈鸿昌,看他热情满满的样子,陈鸿宇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于是他一个人骑着马在前面开路,袁玉英和陈鸿宇坐一辆马车,绿俏和侍卫坐一辆马车。
桃花岭原宁波镇海县到慈溪县的茶马古道,十里桃花岭,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山中过半之云雾缭绕,珠湿衣襟。一年四季温暖宜人,两边山坡环境幽雅。看桃花岭“树草青青,蝶舞蜂飞,万枝丹彩,独占春色”,一路风光独好。古道四周茶园滿陇,竹海如云,树木茂盛。
陈鸿宇搀扶着袁玉英下车步行,丫鬟和侍卫跟在后面,袁玉英许久不曾外出,心情极好,便拉着陈鸿宇的手说道:“夫君可知诗人王坚从灵湖过桃花岭被此处美景震慑,曾挥笔写下一首诗?”
“桃花开未开,踏破岭云来。春色杳然无,涧泉流不回。人烟出林远,日影落山颓。村店招人歇,宁舆且举杯。”陈鸿宇信手拈来,笑道:“还想教考为夫我,幸好这些年没落下功课,这才免去了被你笑话。”
“今日,我也来考考你,我们便以桃花为题,谈论古今诗作如何?”
袁玉英自幼喜好读诗,嫁入陈家后也没荒废,闲来无聊便同陈鸿宇一同在书房看书,此时好胜心起,倒真想与他分出个高低来。
“好,我们就来比试比试,看谁赢到最后,我先来。”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好,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那我便接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