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侍者慌忙道歉,陈馥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那侍者松了口气,连忙收拾地上的脏地方,然后退下去。
陈馥则转过身对被洒了一身红酒的男人说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不知可否请先生用餐作为补偿。”
她态度诚恳,举止优雅,虽说是道歉却不显谦卑之意,气质让人折服。中年男子一身得体的西装,看起来也是体面之人,并未动怒,反而绅士地说道:“夫人与我初次谋面,然而程某却早已耳闻陈夫人之名。”
“哦?”陈馥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夫人好善乐施,出资资助学校、医院,程某早有结识之心,却未料到今日在此相见,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男子名叫程前,是宁波广袤商会的会长,出身名门,人脉广厚,陈馥早已打听过他,今日来此也是早已设计好的,却没想到程前早有结识之心,简直是大旱逢甘霖的好事了。
“程前唐突,”程前说道:“不知夫人是来此会友还是?”
“前几日友人和我偶然提及要创办一所女校,据他所说,担任教师职位的人皆为有真才实学之人,我自己也有一对女儿便对此事颇为上心。”陈馥说道:“约友人今日到此细说此事,但不知为何他没来赴约。”
听她说完,程前眼神一亮:“那真是可惜,不然程某也定要向夫人这位友人打听一番,不瞒夫人说,程某也为了家中女儿读书的事颇为烦恼,正想为她寻一所好学校。”
“为人父母者,先生之心,我深有同感。”陈馥说道:“创办学校非简单之事,还需很多准备,说不定还需要程先生诸多支持。”
“夫人放心,若能促成此事,程某定不遗余力,鼎力相助。”
得到程前的承诺,陈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借口家中有事向程前告辞便先离开了。
解决此事,陈馥终于能够安闲一段时间,现在就只等潘念之那边的消息再进一步落实此事了。她放慢脚步走在街上,却见有的人家门前已经挂上了红灯笼,虽然此刻是白日,灯笼并未亮灯,但也给冷清的街道增加了几分热闹。
又要过年了,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如白驹过隙,在人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偷偷溜走。大概是心情骤然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陈馥心中突然涌现出许多感慨,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她或许应该好好陪家人过一个年了。陈馥买了对联还有许多红色的贴纸,这才加快脚步朝丝巷弄走去。
陈馥摁响门铃,开门的不是保姆黄阿翠,而是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的陈修良,她身后跟着姐姐陈维真。
“姆妈,你买了好多东西啊!”陈修良开心地惊呼:“还有我最喜欢的栗子糕。”
“翠阿姨正在做东坡肉,今天中午可以和姆妈一起大吃一顿了。”姐妹二人从陈馥手中接过东西放到茶几上,陈修良还不忘拿起几块栗子糕放在嘴里偷吃。
“你呀,马上就吃饭了,还在这偷吃。”陈馥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要是有你姐姐半分安稳,我就该敲锣打鼓了。”
“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各有各的优点,一个好动,一个喜静,这样互补才有趣呢。”黄阿翠端着菜从厨房走过来:“夫人许久不在家吃午饭了,今天可要多吃一点。”
陈馥整日忙碌,今天难得空闲,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姐妹俩都胃口大开,陈馥也是高兴,看着女儿们开心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吃过饭,陈馥和孩子们一起剪过年用的窗花,她手巧,不一会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红纸就变成一对可爱的小狗图案窗花(1923为狗年)。
“姆妈,你这个是怎么剪的,你快教教我。”陈修良在一旁十分好奇地盯着,立刻就要学,连一向沉稳的陈维真也凑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陈馥。
“先将方形的红纸折叠,然后用剪刀在边中心处裁剪出小狗的图案,再将多余的部分扣去,就可以了。”陈馥一边讲解还一边亲手示范给两人看,但说来容易操作却难,陈修良和陈维真两人手忙脚乱的忙活半天,却没有一张成功。最后还是陈馥把剩下的红纸全部剪裁出来,姐妹二人就负责把窗花用浆糊粘贴到各个房间的门窗上。
新年转眼即至,夜晚的时候,陈馥和姐妹两个还有保姆黄阿翠一起守岁,窗外响起爆竹声声,天际还有燃放的烟花。陈馥看着一对女儿,在心中默默许愿:一愿天下安宁,二愿祖国昌盛,三愿家人幸福常相伴。
年关过后,陈维真和陈修良便开学了。而陈馥始终没有等来潘念之的回复,但不久之后她便知道了原因,江浙军阀混战爆发,创办学校一事被暂时搁置。陈馥又陷入忙碌中,1923年6月的一天夜里,陈馥刚准备休息,却听门外有人敲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这正是她与共产党人约定的紧急暗号。
她打开门,门外连忙闪进来两人年轻人,只是姿势有些奇怪,其中一人弯着腰,被另一人搀扶着,陈馥打开灯却赫然发现两人身上都带着伤,其中一个腹部衣服被豁开,鲜血正一层一层的沁出来。
陈馥记得这两个年轻人,名叫刘成义、刘成继,是一对亲兄弟,是今年年初才加入组织的成员,伤势较重的是哥哥刘成义。
她连忙找出急救箱,先给刘成义的伤口清洗消毒,随后进行包扎,陈馥这些年救治的革命同志不在少数,此时动作熟练,丝毫不见慌乱。但有人受伤,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她心里还是着急的。
“怎么回事?”陈馥问道。
“夫人莫急,我们两个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刘成义在陈府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此时弟弟刘成继说道:“不然也不会来打扰夫人。”
“我关心的不是暴露的问题,而是你们因何受的伤,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