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系军阀攻打浙江,宁波也被殃及,我们本来接到组织通知去往崇德小学开会。却没想到遇见军阀突然扫荡,一行人伤的伤,跑的跑,还有几名同志被逮捕了。”
陈馥闻言惊呼:“可有人牺牲?”
“那倒没有。”刘成继回道:“大概是怕激化民众矛盾,他们并没有杀人,只是交代若要赎人,便拿银票去换,可是他们开口数额颇大,我们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听到无人牺牲,陈馥心中松了一口气,眉头却没舒缓,只是说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两个就在我这里安心养伤。”
由于是非常时期,陈馥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并没有去到处筹钱,她有一部分钱是为创办学校预留的存在银行里,这部分钱她没有动,而是把剩下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又让保姆黄阿翠去变卖了几样家中的家具与首饰。
这日,陈馥正准备出门赎人,刘成继和刘成义兄弟二人拦住她:“夫人,此行危险,还是我兄弟二人去吧。”
“你二人虽然伤势已经痊愈,但毕竟有着共产党员的身份,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而我向来喜欢救助他人,此次去赎人在旁人看来与过往的举动也没有差别,不会起疑。”陈馥绕过两人:“所以此事还是我出面最为合适。”
“那夫人万事小心。”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宁波,富诚茶楼。
富诚茶楼是清朝统治时期便建立的一座木质结构的三层独立小楼,一楼整层是通透的厅堂,二楼设有包间,主要是提供顾客喝茶听说书,最顶层的三楼则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用于住宿休息。
奉系军阀此次突袭宁波的只是一小队人马,领头人绰号霸哥,一入宁波便命令手下占领了富诚茶楼,他们把抓捕的人集中关押在二楼包间内,等待亲友拿钱来赎。
陈馥赶在十点钟左右抵达富诚茶楼,茶楼门口有一列军兵守着,肩上挎着枪,茶楼外围的建筑里隐晦的藏了不少围观的看客,见陈馥一届女流,径直向前走去,有好心人冒险出来提醒。
“夫人,茶楼已经被军阀占领了,你还是别去了。”
“无碍,我就是去赎人的。”陈馥说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做这种事,太危险了,不如叫你家男人来。”
“他们抓人为的是求财,我前来送钱哪有害我的道理。”陈馥说完便迈开步子将茶楼走去,她看着离这座古色古香的建筑越来越近,心里回想起昨天夜里同黄阿翠的对话。
“夫人此去万事小心。”
“我心里有数。”
黄阿翠有些犹豫:“夫人可曾想过若一去无回怎么办?”
陈馥面色不改,坚定地说道:“家中有你照顾,我放心,若我此行一去无回,便一去无回!”
守门的军兵拦住陈馥,枪杆子抬起来指着她的脑袋:“干什么的?”
陈馥心中无惧,淡然回复:“前来赎人。”
“进去老实点啊,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军兵见陈馥是个妇人,也就没太在意,嘟囔了一句便放行了。
陈馥走进茶楼便有人过来给她引路,看样子像是茶楼的伙计,面色苍白,不知是被饿的还是吓的。
“夫人你去哪不好,来这个鬼地方和他们打交道,一不小心那可是要没命的呦。”
陈馥没说话,从楼梯跟着上了二楼,军官头子就坐在正中央的桌子上,一双眼狠狠地盯着她。
“霸哥我在这等人前来赎人,你是第一个敢上门的,居然还是个娘们,有点胆识。”自称霸哥的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至脸颊的刀疤,一说话那条疤就像蠕动的蚯蚓一般,让人看着既恐怖又恶心。
“我是来赎人的,霸哥不必跟我拐弯抹角。”陈馥目不斜视。
“赎人?”霸哥慢慢说道:“一百两一个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至于要赎哪个,你自己去里面随意挑。”他语气散漫,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他眼里好似任人挑选的货物一般。
陈馥忍住心里的怒气,随旁边的一位副官走进一个个包厢,确认组织的同志在不在。楼上一共有六个包间,每一个包间关押五人,陈馥从门外一一走过,看着里面一双双渴望自由的眼神,她感觉呼吸都被人抓紧了。共产党的革命成员在最后两间包间内,陈馥和众人对过眼神,沉默着转身向霸哥走回去。
“这里面没有来赎走的那些人会怎么样?”陈馥问道,因为这里面有很多人甚至就是孤儿。
“没人来交赎金的人质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霸哥笑眯眯的说道,然而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说吧,你要带走哪几个?”
“这里面一共有三十个人,我全都要。”陈馥从大衣内侧的口袋中拿出一沓银票:“这是两千两,剩下的钱我三天内必带来给你。”
“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人先让你带走,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带着他们一去不回。”霸哥露出凶狠的眼神,身边立刻走出两个军兵把枪对准陈馥的脑袋。
陈馥却临危不惧,镇定地说道:“我名为陈馥,虽不是七尺男儿,但向来说话算数,若你信不过我可派人去广袤商会,去会长程前那预支一千两,随后我再把人带走。”
“哈哈哈,陈夫人的大名,我倒是听说过,说您好善乐施,是宁波城顶顶的大善人啊。”霸哥却突然吩咐人给陈馥送来了板凳,请她坐下,这才继续说道:“我涂霸过去是个山匪,没读过什么书,也看不过那些个文绉绉的书生,但我打心底佩服你。”
他把桌上的银票揣进怀里,又挥了挥手,让身旁的军兵把关押的人质带出来,最后看了陈馥一眼:“这乱世中,我干的是杀人的营生,但今天遇见夫人却也想当回体面人,人你今日带走,我在这恭候夫人把剩下的赎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