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对不起’三个字出口，凌慕渊忽然扬起手来。
凌慕雪浑身一颤，没有躲，只是闭上了眼睛，等着哥哥这一巴掌落下来，长这么大哥哥何时舍得打过她？
一旁的刘助理和龙浩也吓一跳，不约而同的出声制止：“回来就好！你消消气！”
凌慕渊扬在空中的手微微发颤，他深吸着气，调动了所有的抑制力来压制情绪，冷声问：“妈过世你都不回来，如果不是她的性别曝了光，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回来？”
这一巴掌迟迟没有等来，凌慕雪两串泪滑落出来，她颤巍巍的伸手搂住了兄长的腰，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任何一次受了委屈一样，大哭出声。
“哥哥……对不起，我怎么能恨你呢？你又没有错，我也恨梦寒，我这一恨，把妈妈都恨没了，我该死，我怎么能这么混蛋……”
她抓着他的手，想要他往她脸上招呼：“你打死我吧……我不敢回家见爸爸……我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哥哥，你打死我吧……”
难怪她不敢先回凌家，而是来到北欧集团，是知道自己父亲有个高血压，怕这一出现把他给刺激死了。
聪睿如凌慕渊，话说三分便已通透，这丫头恨过他，也恨沈梦寒，跳海自杀只是这丫头弄出来的假象，她在报复他和沈梦寒，她躲在一个偏远的小山区里，是想让他和沈梦寒痛苦自责一辈子吗？
凌慕渊高大的身子晃了晃，他不敢想起监狱里的那个女人，才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他毁了她的全世界，耍手段，攻心计，他利用沈佳慧对她的怨，往她身上捅刀子；他利用沈佳珍和沈佳倩对她的依赖，碾压她的良知；他利用乔慧珍对她的慈爱，撕扯她的灵魂；他甚至连自己都利用，知道被她爱着，他便一次一次玩儿烂她的心，他已经成功的把她磨的没有了生的欲。望，成了一具漂亮的躯壳，明明知道全世界都在伤她，他依然没有手下留情。
凌慕渊扬起来的手一直僵在半空，他闭上双眼缓解了许久，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缓缓搂住了怀里的妹妹，从牙缝里艰涩的挤出话来：“你个小混蛋，回来就好。”
刘助理和龙浩同时松了一大口气，凌慕渊总算是把这股狂怒压下去了，刚才他那一脸发青的神色，看起来恨不得把这丫头从楼顶扔下去似地。
凌慕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用力的点头，哽咽难言，反复的道着歉：“哥哥，对不起……妈妈不在了……我把你和爸爸，还有梦寒，都伤的那么重，对不起……”
“……回家。”凌慕渊松开怀抱，拉着她就往门口走。
凌慕雪挣脱了他手，神色坚定的说：“哥哥，我们先去法院撤诉！她在里面肯定吃了很多苦，马上把她救出来！妈妈已经被我伤没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凌慕渊僵着背脊，缄默了一会儿，回头苍白的勾起一丝笑：“她的心已经死了，不急这一时。”
“哥哥……”凌慕雪看着他的眼睛，被震到了，他眼底暗伤涌动，明明说的是‘她的心已经死了’可分明他也受了伤。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看江城这几个月的新闻，发现哥哥动的都是梦寒身边的人，不曾舍得真正对梦寒动手，她就隐隐看出点东西来，此时她就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答案，原来哥哥是喜欢沈梦寒的，很喜欢很喜欢。
她抬手擦去眼底的泪痕，冲着兄长释然一笑：“哥哥，我不会让你失去她的，你交给我就好……”
凌慕渊又是一僵，脸色苍白了几分，他没有接妹妹的话，因为他知道谁也帮不了他，他把她毁的太彻底，想要把她一片一片的拼凑回来那会太残忍，她会疼的受不住。当这场恩怨结束，他便什么资格都没有了，他留不住她了，她的余生只需要重新开始，那里面不能再有他的存在。
凌慕渊这才看了眼送慕雪回家的男人，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清隽，笑起来很阳光温和。
他回头对着助理吩咐：“好好招待这位先生。”
“好的。”刘助理立即招呼龙浩：“这位先生，非常感谢您送慕雪小姐回家，这边请。”
龙浩隐去了眼底一丝忧伤，给了凌慕雪一个鼓励的微笑，双手插兜，耸了耸肩：“不客气，既然慕雪安全回家了，我也该赶回去了，坐车得两三天，孩子们还等着我上课。”
凌慕渊点了点头，也没做挽留，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接着给助理下达了命令：“重金答谢，送这位先生返程。”
“好的。”
龙浩再次拒绝了：“不用了，慕雪是我的朋友，应该的，举手之劳而已，我就告辞。”
凌慕雪一听他马上就要走，心情有些复杂起来，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挽留的理由，抬头看了眼凌慕渊，然后小声说：“龙浩，你帮我给孩子们带句话，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了就回来给他们上课，到时候给他们带礼物。”
一听她还会回去，龙浩那双眼睛明显一亮，他也不由得扫了眼凌慕渊，做贼心虚似地，这次没有拒绝：“好，我给孩子们带话，你好好处理家里的事，不急。”
凌慕雪歉意的笑道：“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龙浩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不辛苦，你去了之后，我轻松太多了，你好好陪陪家里人，不急着过去，有啥事就打我电话。”
“嗯，谢谢你，再见。”
“再见。”
凌慕渊把俩人的互动看在眼底，他抿着唇没做声，拉着慕雪率先出了会议室。
见哥哥没有说不让她再离开家，凌慕雪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凌慕渊亲自开车，他没带慕雪立即去法院撤诉，而是送她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他给施明衍发了条短信，简要的说了句：‘慕雪回来了。’
不到三秒钟，施明衍就把电话拨过来了。
凌慕渊只手控制方向盘，把手机直接递给了副驾驶座上的人：“你二哥，自己跟他解释。”
凌慕雪紧咬着下嘴唇，急忙接了手机。
凌家最无底线宠她的人就是施明衍了，从小不管闯多大的祸都不会舍得责备她半句，这次肯定会把爸爸气坏，得把二哥叫上一起回去，不然真把老爸气出个好歹来，那她就真的要去跳海了。
她浅浅的吸了口气，接起了电话，柔柔的喊了声：“二哥。”
电话那头死寂了好半晌，她轻声道歉：“对不起二哥，是我，我回来了。”
又死寂了两三秒，陡然响起男人高分贝的声音：“死丫头！这几个月你到底躲哪儿去了？啊？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干脆把我们都急死算了……”
电话那头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骂，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二哥骂。
听见电话那头‘砰’地一声关车门的响动，他应该也急忙往家里赶了，边发动车边继续骂：“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混？这次看老爸不打断你的腿！”
凌慕雪低着头，乖乖的听着，适时的插上一句：“对不起二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施明衍责备到词穷了，最后长长的叹出口气：“回来就好。”
挂了电话，凌慕雪才发现这不是去法院的方向，而是回凌家老宅的方向，她顿时急了：“哥哥，她一分钟都不能再呆在监狱里！我们赶紧去撤……”
‘诉’字没有说出口，她转头看见凌慕渊的侧脸，猛然打住了话。
他的脸色一片灰白，像似受伤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他受伤的神色，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抿着唇。
她也抿着嘴不说话了，因为她，沈家已经被哥哥逼到家破人亡的下场，梦寒如何才能原谅哥哥？
这都是她的错，她想起订婚之前，梦寒鼓足勇气跟她解释过，说自己是女孩儿，可是她太执拗了，不相信，不跟她在一起就活不下去，她把梦寒吓到了，再也不敢开口解释。
在回来的路上，她千百遍的问自己，如果当初相信了梦寒是个女孩儿，她会怎样呢？会不会恨梦寒？会不会绝望的活不下去？
脑子里的答案很清晰，她不会恨，如果梦寒是女孩，她也找不到不喜欢她的理由，十几年的感情了，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梦寒活在父辈们的恩怨情仇里，她绝对会想办法把她拉出来过正常人的日子，绝对会这么做。
快到凌家老宅的路口，凌慕渊的车刚好与一辆救护车擦肩而过，救护车上是奄奄一息的乔慧珍，被送往医院紧急抢救。
他只把慕雪放在了院门口：“你二哥应该到了，进去跟爸解释。”
凌慕雪抓着他的衣袖，急声说：“我想跟你一起去，从小学到大学，我也就宝贝了一个沈梦寒，我也不想失去她，她是女孩儿又怎样？她可以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凌慕渊清冷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他转头看着妹妹，微微勾起一丝浅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来想办法就好。”
“哥哥，我不想她恨你，我去跟她解释……”
“不用。”凌慕渊断然拒绝：“下车。”
凌慕渊一向说一不二，凌慕雪不敢再多言，推开车门下了车。
此时施明衍、凌长青、管家和几个佣人都出来了，个个情绪激动。
“慕雪！”
“慕雪小姐！真的是慕雪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