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传来，殿上瞬间雅雀无声。
只见风临澈手边的红木桌子，已被他拍的粉碎。
他的脸黑的快滴出墨来，眼神锐利像是能飞出锋刀一般，整个人染上了肃杀的气息。
众人吓得再次齐唰唰匍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劝一句“陛下息怒”。
唯有白筝神色淡淡，显然没被吓住。
她低下头，掩去了嘴角的冷意，顾自细细捋了捋思路。
自凤景煊的尸体被发现，到封锁三皇子府，这中间并没有隔多久。
虽说凤景煊这人人品不好，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比起凤景烨来确实要拔群许多，反侦察意识也极强。
这些年里，被他拔出的旁人放在三皇子府的眼线不知道有多少，若不是定远侯府安排的人藏得深，也早就被凤景煊丢出去了。
她可不相信，白笙和卓凌霄能像凤临渊那样，靠着之前安插的探子，在整个三皇子府被严密封锁期间依旧能同外面通消息，顺便收买李萧明。
既然如此，这个李萧明，极有可能是白笙在凤景煊出事之前，同卓毅父子预备谋害她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不管风景煊有没有被意外炸死，这行人都会拿定远侯府和太子密谋勾结一事大做文章。
这样既能洗清他们烧死自己的嫌疑，又能一举拔除定远侯府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还能把太子凤景烨也拉下马，使得大周内乱，西梁渔翁得利。倒还真是步一举数得的好棋。
只是不知道，这个李萧明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白笙收买的，他又前前后后透露了多少消息给对方。
白筝眉头微蹙，浅色的樱唇紧紧地抿了抿。
不同于白筝思路清晰，此时的凤景烨，已是方寸大乱。
他先前好不容易被凤临渊夫妇鼓励起来的底气，早已随着凤临澈那狠狠的一拍，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嘴唇发抖，看起来甚是害怕。
饶是他再不聪明，也知道这朝堂之上暗箭难防。一旦没能躲过，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一旁的楚后显然也知道情势的不利，她虚虚地倚在柱子边，惊愣地睁大了眼，眼眸通红。她的嘴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听着李萧明的话，宜妃终于理清了所有思路，她的眼睛瞬间一片猩红，扑到凤景烨面前，揪着他的衣领，语气恶狠狠地，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凤景烨，真的是你！你好恶毒，你真是好恶毒啊！”
凤景烨本能地躲避，顺手推开了宜妃，嘴里慌乱地解释：“不是我，我没有！”
可声音听着却那般心虚，和宜妃的摄人声势完全不能相比。
宜妃激动不已，死死盯着凤景烨。她是个养在深宫里的女人，体力自然比不过从小就骑马射箭的凤景烨。
她再生气，却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伤害不了凤景烨，她眼眸一眯，转身扑到了凤临澈面前，以头抢地，声声泣血道。
“陛下！举头三尺有神明，煊儿死得这么惨，你可一定要为煊儿报仇啊。
这凤景烨，他作为储君谋害亲弟，此为不仁！令亲弟死无全尸，此为不义！让陛下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为不孝！破坏大周与我西梁联姻，此为不忠！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徒，陛下若还要传位于他，大周的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啊！”
云熙公主也含泪上前，同样伏额在地，朗声道：“如今真凶既已查明，云熙恳求陛下能履行承诺，为三殿下报仇雪恨，还他一个公道！”
凤临澈深深地吸了口气。
方才的盛怒过后，他已经冷静了许多。
再怎么说，凤景烨也是如今，他膝下唯一可用的儿子了。若是真对凤景烨严惩不贷，褫夺了他的太子之位，那一旦自己出点什么事，大周江山后继无人，才是真的危矣。
凤临澈想的很明白。
凤景烨也不是不可以被丢弃，但那得在他找到可以代替凤景烨的人之后。
他站起身，阳光自两侧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一点一点，朝着凤景烨靠近，直到彻底覆盖在了凤景烨身上。
“烨儿。”凤临澈居高临下，目光微垂看向跪在地上近乎呆滞的凤景烨，“你到底有没有勾结定远侯爷？”
凤临澈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听不出一丝感情。
殿内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这对父子俩的对话。
凤景烨的脸色已是一片灰败，听到问话，他稍稍犹豫了一下。
要说勾结凤临渊，他好像，也确实是勾结了……只是他勾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谋害凤景煊，他只是想抓住凤景煊豢养兵马的证据，好正大光明地对付这个三弟。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底气十足地回道：“父皇！儿臣，儿臣从没有想过要勾结定远侯爷，用如此阴毒的方式炸死三弟。儿臣可以发誓！”
说着，他伸出手掌，放在自己的耳边，郑重其事地起誓道：“皇天在上，我凤景烨在此立誓，若我曾有心炸死三弟凤景煊，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烨儿！”楚后脸刷的白了，忙想上前阻止，却还是没来得及，被凤景烨说完了整个誓言。
凤临澈却面无表情。
不同于楚后的关心则乱，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儿子的回答，根本就避开了先前自己的问题。
他问的是，“有没有勾结”，而凤景烨回答的，却是“没有想要炸死凤景煊”。
其中深意，凤临澈怎会不知？但现在，他并没有想要拆穿对方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既然烨儿都这么发誓了，那朕，便信了。”他淡淡地出声。
“皇上！”宜妃，云熙公主，卓毅父子等人齐刷刷变了脸色，不悦地拔高了音调喊道。
可凤临澈伸出一根食指对着他们摇了摇，目光淡漠地扫向众人。
其实，从他方才问出那个问题起，就已经向所有人透露出了一个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