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尹禾郁醒了。
路森亚松了一口气,路小北喜极而泣。反倒是仍虚弱无力的尹禾郁,先开了口。
“你俩干嘛……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
“乱说话。”季昕拿着一束鲜花,笑着走进来。
路小北对着季昕喊道,“季叔叔。”
路森亚说,“来了。”
季昕对路森亚点点头,将手里的鲜花递给路小北,路小北立刻拿着花瓶去洗手间接上水插起来。
季昕走到病床前坐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尹禾郁的状态以及仪器的数值。随后,他温柔地摸了摸尹禾郁的头,“恢复的还不错。小禾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知不知道。”
“今天学校不忙?”路森亚也坐在沙发上。
“一个月好歹也需要在医院坐回诊。”
“什么时候你还接手妇产科了?”
“路森亚,你这拆人台的习惯能不能改改?”季昕抱着手臂,对路森亚笑笑。
“几十年了,你还没习惯?”路森亚拿起手边的报纸翻起来,语气淡然。
尹禾郁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季昕看得一阵心疼。这个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是看在眼里的。都说本性难移,她却为了顾廷礼那个孩子,硬是将自己整个改变。
“小禾郁啊,一会季叔叔带你去做检查,做完检查,正好季奕也赶过来看你了。”
尹禾郁小幅度的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路森亚紧张地将报纸放下,季昕却给他投了一个“安心”的表情,“没事。她刚醒,还很累,再让她睡一会儿。”
夜晚,霓虹灯一亮,意味着这条名叫“玉枉”的街区马上要开始热闹了起来。衣着裸露的女人媚眼一斜勾着那西装革履的男人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暗处,不一会灯光黯淡的角落里便传出了细微的喘息与迷乱的呻吟……
这就是夜晚的玉枉街。它是这整个B城的唯一一条被所有人默认不接受任何人管理的红灯区。形形色色的人混迹于此,仿佛摒弃灵魂,放纵、沉沦、迷失,是他们的代名词。记忆里,“混乱”是尹禾郁唯一可以形容这个脏乱不堪的地方的词语。
她是个孤儿,从记事起,便生活在这片充斥着堕落与糜烂的街区。这里有多到数不清的乞儿,上至步路蹒跚,下至刚会爬行。可她却是这群小乞儿当中,唯一一个有名字的孩子。她的名字被人刺在左手腕上。可是乞儿们皆不识字。
她仍是那个风餐露宿的乞儿,仍是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弃儿,仍然要抢吃抢喝才能活得下去。没有人可怜过她。
早晨的玉枉街一片寂静,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吵醒了这个刚刚进入梦乡的街区。路森亚脚下的高档皮鞋与地面碰撞出的声音,回荡在对于这玉枉街来之不易的安静中。
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眼中还含着泪光,对她说:“你好,尹禾郁,我是路森亚。”
他叫她“尹禾郁”。
她突然很想伸出手摸摸他已被泪水浸湿的脸,再对他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很久以后,路森亚长长地叹了口气,抹了一把尽是泪水的脸。拉起她的手,一步一步稳稳地带着她离开这条她永远也望不到头的街。
路森亚收养她的那天,一整天都阴雨蒙蒙,可那天就是在她的印象中拥有了耀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