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裴珩的身子愈发不好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
谢姝苏并不知道内情,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提醒过他不止一次,为何他总是听不进去呢?
正当此时,清河郡主的视线突然落在了谢姝苏的身上。
清河郡主不由一愣,她分明没有邀请谢姝苏来,难不成是裴珩?不,不可能,裴珩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哪里会邀请她呢?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是这个贱货不请自来!
清河郡主这般一想,愈发不甘,广袖下的手指越握握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连手背上也蜿蜒着青筋,十分狰狞。
只见谢姝苏一袭鹅黄色广袖流仙裙,衬得她肤色白皙,一双眼眸似醉非醉,显得那双如迷雾难以揣测的双目亦变得含情脉脉起来,倒也有几分妩媚之色。
但她神色担忧,毫无半分少女该有的害羞激动,反而好像在担心什么一般。
清河郡主冷笑了一声,原来到了此时,她还在惦记着裴珩。
这个不知廉耻的贱种!
清河郡主的眉梢沾染了丝丝寒霜,她竟敢溜入裴府!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几人的神色都落入了逍遥王的眼中,他不由满意一笑,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他身旁的萧蔚好奇道:“九叔,你为何非要带谢姝苏来这里?你明明知道清河郡主对她恨入骨中。”
逍遥王放下手中的玉杯,一双潋滟波澜的双眸中微起涟漪,嗤笑道:“本王素来爱看戏,今日既然所有的人都齐全了,这一场大戏,也是时候开演了?”
他不悦地微眯双眸,双目中有森寒的冷意迸出,如同冰雪带了犀利的酷寒。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谢姝媺怯怯站了起来,她今日梳着飞仙鬓,鬓上斜插了一支六团梅花玉簪,又簪了几朵淡粉色花朵点缀乌黑发间,小巧耳垂上垂着及肩胛处的绒球耳坠,粉色的裙摆上散布了星星点点的迎春花,这身打扮清丽脱俗,愈加显得此时她面上的神情楚楚动人。
她朝着清河郡主行了一礼,面上的笑意犹如莲花含苞待放,令在场的世族子弟们屏住了呼吸,美,真是太美了。
阳翟谢氏的女儿实在是继承了谢鲲谢裒的美貌,谢姝媺虽是相貌平平的流月郡主所生,但完美继承了谢裒的美貌,竟比在场大多数女子都要美上几分,艳丽地令人移不开眼。
她满意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微笑道:“十四姨,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外甥女给您带了大礼,对了,我妹妹也来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谢姝苏身上。
原本精神恍惚的裴珩微微抬头,看到谢姝苏后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随即化为一抹淡然的笑意。
谢姝苏原本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如芒在背,见到裴珩已经放下了,原本一直悬着的心突然之间平稳了下来。
她稳了稳呼吸,缓缓道:“奴家见过郡主,见过侯爷。”
清河郡主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谢姝苏顿时有些尴尬,道:“奴家原也是被人强行拉来的,奴家这就走。”
“若不是有心,拉也拉不来是吧?”逍遥王猛地站起身,一脸悠哉的笑意,可是望着谢姝苏的眼中却有若有若无的敌意,“谢小姐,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何不与裴珩叙叙旧?”
声音响亮,掷地有声,似是有刀随着这声音刺入清河郡主的心中,她脸色惨白,面无血色的脸如同白纸般毫无生机,她伸出玉葱似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谢姝苏,道:“你这个贱人,今日是我的定亲日子,你偏偏又来搅局!来人啊,给我把她乱棍打出去!”
裴珩眉头微动,他伸出手握住了清河郡主冰凉的手,缓缓道:“沛儿,今天是我们的定亲日子,动刀动枪的也并不好,你若是气坏了如何是好?”
他本是想今后与清河郡主好好相处,彻底放下谢姝苏。
哪知清河郡主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话语间也步步紧逼,如一张细密的大网向他盖来:“你是不是还对那个贱人旧情难忘?竟然这般护着她!”
“沛儿,你又在胡说什么?”裴珩无奈地叹息。
这些日子他每日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清河郡主,原本清河郡主遭上次大变,他怜惜她受到侮辱,便处处忍让。
所以即便到了此时,他也没有想要发怒,只是平静道:“让她走便是了,你何须发火呢?”
清河郡主心中却愈发疑心,若不是心中有鬼,此时又怎么会如此向自己低声下气?
她不由得只觉喉咙吞了黄连一般苦,连心口都随之苦的颤栗起来。
她盯着谢姝苏往外走去的背影,一时怒极,上前走了几步,恶狠狠道:“你别走啊!我还想看看你与裴珩叙旧情呢!”
谢姝苏却没有止住脚步,临走之际,她斜睨了一眼强行带自己来的逍遥王,心中隐隐有怒火,他到底是有什么打算才这般陷自己于不义?
她飞一般逃离了这里,心中五味杂陈,逍遥王之前对自己还没有这样大的敌意,为何如今这般讨厌自己?
他今日使得是一出诛心计,清河郡主本就病着,如今恐怕十分讨厌自己,而他还非要让自己出现在他们的定亲宴上……
这在清河郡主眼中来看,自然是示威!
恐怕自己之后也没有几天安生日子过了。
谢姝苏皱起眉头,很是苦恼,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的建康对于她来说就犹如一个无边黑洞般,随时能够将她吞噬。
出身低贱,又能够嫁给世子,长相出众,已是令女子们嫉恨不已了,为何如今还多了这些人……
谢姝苏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与失落已经悉数落下,只有坚定的信念。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么她能够做到,便是去面对未知的一切。
刚刚出了府门口,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谢姝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下人服侍的小厮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谢小姐,奴才是恒小姐的马夫,方才她担心您没有车,特意让奴才来送你一程。”
谢姝苏摇头,淡淡道:“无事,你去回禀你们小姐不用麻烦了。”
“这怎么行呢?”马夫立刻急了,他一边走过来一边焦急道,“恒小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奴才没有交代她做好的事情,恐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待他走近了,唇边突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谢姝苏霎时感觉不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是这一步,她躲过了马夫手中突如其来的匕首。
“你是什么人?”谢姝苏的脸色很难堪,虽侥幸躲过,但那把匕首却紧紧贴在她的腹上。
马夫唇边扬起一抹冷厉的笑容,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谢小姐,你若是想活命的话,就乖乖配合我。”
谢姝苏头脑中迅速想起自救的办法,这人的手法很隐蔽,藏在暗处的千歌千阙都没有看到。
这样一来就没办法逃脱了……
谢姝苏一边想,一边配合着他的话上了马车。
马夫这才驾起马车,不知往何处而去了。
可奇怪的是,这个马夫却并没有对她下毒手,他好像只是在游玩一般,在城中绕圈子。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东方天际已是灰黑色,西边天际却铺了一批流光溢彩锦纹绚丽如绸缎一般的云霞。
谢姝苏坐在马车之中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一派繁华,她看来人好像没有恶意,不过就是带她在城中乱转,便阖目养神想起这马夫的主使人是谁。
就在她闭目养神之时,忽然听到一群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爷,您总算来了,奴家好生想您。”
她微微蹙眉,知道自己的马车现在正经过风月场合,只听得一声清爽的笑声响起:“世子,这就是建康最有名的暖香阁了。”
谢姝苏闻得“世子”三字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而这说话的声音她却并不认识。
她掀开帘子,顺着缝隙往外望去,正见一袭白衣胜雪的颜卿之站在暖香阁的门前,平日里对着她总是含笑的双眸此时却是藏了阴鸷的阴影。
她心头抑制不住地一跳,这时,一群衣着暴露的姑娘簇拥着围了上来,那男子唇畔含笑,伸手就将一个女子拉至了怀中调笑:“今日这阁中新来了一位花魁,生得貌若天仙,世子,今夜你我二人可要不醉不归才是。”
而颜卿之虽然面色冷清,喝退了离他过于亲近的女子,却最终还是随着逍遥王进了这暖香阁。
谢姝苏忽地放下帘子,眸色不由得逐渐幽暗下来。
她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前几日他还在对她说爱她,今日竟然就与其他人去逛青。楼!
这让她如何是好!
“小姐都看到了吧。”马车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您到底身份低微,就算嫁给了世子,难不成还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只爱您一个人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谢姝苏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马车背后的主人所安排的,听了他的话,不由对他起了几分兴趣,“他爱不爱我,与你又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