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苏挑眉,并没有与她起争执,毕竟恒真真这个女子心狠手辣,还是少接触为好。
她转过身并不看她身边的面首,而是神情冷静。
恒真真不免有些意外,往日别人见了她的心肝们莫不是用震惊的眼光来看着自己,但是她却如此冷静,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
如此一想,她便好奇地扯了一把谢姝苏的衣袖,“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有何奇怪的?”谢姝苏回头看她,云遮雾掩的双眸中迷雾重重,令人恍若坠入另一个世界。
“我的小心肝们在别人眼中都是罪大恶极,为何你不觉得我奇怪?”恒真真的眼眸中隐隐有疑惑流转。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自然也可以风流快活,再者,有谁规定这一生女子只可爱一个人的?有何奇怪?”谢姝苏含笑盈盈道,“恒小姐难道不知曾经名震建康的才女云轻弦,因着老师娶妻,一怒之下进入道观,找了无数裙下之臣吗?”
“哈,正是!”恒真真想起云轻弦的传说,不由得会心一笑。
恒真真觉得谢姝苏很有意思,她与旁的女子都不同,旁的女子见到了自己避之不及,唯有谢姝苏懂她知她。
知己难寻,恒真真的面上扬起一道微笑,道:“好,从今往后我恒真真不再为难你,可以勉为其难让你当我一个朋友。”
谢姝苏只觉得恒真真是个幼稚毒辣的女子,她与云轻弦如何相提并论?
云轻弦不曾害过一人,不曾像恒真真一般见人就要挖人双目割人舌头,只是沉迷于自己的一方幽梦中不愿醒来而已。
她曾是幼年便在建康颇有才名的女子,与众多名士交好,流传无数诗句在建康,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只可惜,如此一个绝世美人,却倾心自己的老师,爱而不得,十六岁那年,老师娶妻,心高气傲的她一怒之下出家为道姑,向全天下的男子发出邀请,要全天下的男子为她癫狂。
她躲入清幽之地,过着不受拘束的生活,她有旷世的才华,有惊世的知识,却在道观十年,从人人艳羡的才女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妓。女。
她沉浮与对男子报复性的玩弄男性的消极生活,以解对老师的相思之苦。
世人认为她痴傻贪嗔怨怒,五毒不清,六根不净,称她是出了名的荡妇。
可是她的道观门前,日日车如流水马如龙,无数男人俯在她的石榴裙下,听候她的差遣。
她凭借着翩然气度,潇洒个性与一支颇善传情的诗笔,为许多名士文人所倾慕。
多少名士才子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大祁王朝并没有像那些程朱理学讲什么个“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教条,而是自由开放,公主们大多都养有男宠面首,而驸马则个个畏妻如命,动辄遭公主打骂。
世族之中豢养无数歌姬舞姬,动辄小妾转送他人,名士文人们不拘泥于礼法,对女子贞操也并不十分计较,反而当作风流韵事。
比如云轻弦,虽名为道姑实为妓。女,却还曾因为诗文被记录在大祁诗录之中,不凡的才华遭皇帝欣赏,特此召见她。
而她以鼎盛之年、绝世之貌缓缓走入大殿之中,以空灵气度迷倒了殿中一干官员,一些王侯相将也和她筏诗相赠,便连皇帝也为她的美貌倾倒,留她在宫中数月,临归之时厚加赏赐。
她也算是大祁第一人了,所以许多女子虽唾弃她,却也好奇她的风韵气度。
只是谢姝苏如此想着,却不曾展露于面,只是笑了笑,不曾说话。
若是惹恼了她,恐怕又要闹得鸡飞狗跳。
此时她身上的摔伤还疼,并不想与恒真真起争执。
而此时,正巧船只也已经回来了,恒真真与几位美男率先跳入小船中,悠然离去。
而谢姝苏与林韵音也上了另一只小船,朝着孤岛而去。
林韵音犹豫着咬住唇,道:“恒真真并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少和她来往比较好。”
“好。”谢姝苏好笑地望着林韵音,她也不怕自己一转头将这话告诉恒真真吗?
她微笑道:“你虽然善良,但是不要太傻了,这世间很多人都是表里不一,若我心怀不轨,将此话告诉恒真真,你觉得你还能好过吗?”
“我……”林韵音不安地望着她,“我虽然刚刚和你认识,但是直觉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要用眼睛去看人。”谢姝苏严肃地说道,“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人皮之下藏着的是鬼还是妖。”
林韵音见谢姝苏脸上收敛了笑意,情不自禁颔首,道:“是……”
谢姝苏这才低下头,神色淡然地看向晃晃悠悠的海面,水中浮现出她的倒影,随着船夫的摆渡,水面上涟漪将她的容貌荡得模糊起来。
很快到了岛上。
谢姝苏望着眼前的景色,深吸一口气,栀子花香沁人心脾,满树的栀子花大片大片绽放,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一阵清风袭来,洒落一地花瓣。
谢姝媺与谢姝敏正围着新野公主谈笑风生,谢姝苏走上前去,稳稳行礼:“见过公主。”
听到这声音,谢姝媺神色微微一僵,她抬起头,看向谢姝苏,这小贱种怎么这么命大?
新野公主温柔笑道:“你去哪里了?方才怎么寻不到你?”
“刚刚路上马车出事便耽搁了时间。”谢姝苏目不斜视,并不看谢姝媺与谢姝敏。
“马车出事?妹妹没事吧?”谢姝媺故作吃惊地拉着谢姝苏看上看下。
谢姝苏只是微微一笑,道:“无事,多谢姐姐关怀。”
她觉得谢姝媺如今已经狗急跳墙,可惜自己出门这么久,喂给马儿的毒料肯定已经被处理,便不准备因为此事与谢姝媺闹出来。
她的脑中迅速想出了一个主意,唇边扬起一道嘲讽的笑。
因着路途跋涉,众人早已经饿了,侍女们将白绸铺在草地上,将在公主府中已经做好的佳肴摆放在绸缎上,众人席地而坐,一边饮酒一边欢笑。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众侍女将岛上栀子树上悬挂着的红灯笼点燃,幽幽红光照在水面上,栀子花瓣飘落在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晃动。
而这个时候,树林中竟然蚊子众多,身娇肉贵的世族子弟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纷纷抱怨。
“我被咬的浑身是包,来这里就是为了喂蚊子吗?”
“我也是,好痒!”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不满地看向了安排这场出游的谢姝媺。
而谢姝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手上与脸上都被咬的是蚊子包,不由得微微皱眉,歉意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只有谢姝苏与林韵音好整以暇地坐在火旁,正在烧烤兔肉吃。
她眉头微微扬起,将手中的香囊丢给侍女,道:“这是逐蝇梅香囊,我早就想到了树林中蚊子众多,特意来前去买的,你们去将这些发给众小姐们。”
侍女领命,微笑着走至众人面前,和颜悦色地将谢姝苏的话转述她们。
小姐们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香囊,果然不多时,便觉得耳边嗡嗡声逐渐消失。
“真不愧是苏小姐啊,这般细心。”
“就是,某些人只想着的拍公主的马屁来这里玩,却怎么不想想蚊子呢?”
……
谢姝媺面红耳赤地望着谢姝苏,愤恨地咬紧了牙,这个贱种!
而谢姝苏并不在意,篝火也已经被侍女们点燃,众人在篝火旁跳舞作乐。
火光将谢姝苏的脸照的红扑扑的,她一边吃着考得香喷喷的兔肉,一边席地而坐,似乎并不在意众人们正在玩乐。
正在这时,曲悦然与邱黎二人走了过来坐在她身旁,支支吾吾却又讨好地说道:“苏小姐,你还有没有那个香囊了?我们两个快被蚊子给吸干了血!”
谢姝苏斜睨她们两个一眼,只见往日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两位美人此时却眼巴巴瞧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道:“有是还有,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你……”曲悦然愤恨地站起身,“我早就知道我们来就是自取其辱,邱黎,我们走!”
邱黎去捂着自己满脸满手的肿包,闷闷不乐地道:“苏小姐,我知道我们从前性子急,误会了你,你就看在清河郡主的面上给我们一个香囊吧。”
“给你们呢,也不是不可以。”谢姝苏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世族们作舞,兴致勃勃。
“你会这样好心吗?”曲悦然睁大了眼睛,眼中含着疑惑。
谢姝苏这才看向了她,笑容清浅道:“若是你不愿意,便不用要了。”
“要要要,多谢苏小姐……”邱黎一把夺过了谢姝苏手中的香囊,她浑身都好痒!
曲悦然虽然瞧不起谢姝苏,但是她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都已经被林间的蚊子咬了很多大包,便也转了性子,笑着道:“多谢苏小姐。”
谢姝苏正视着她们两个人,面上的笑意淡淡的,道:“你们可要拿好了。”
曲悦然与邱黎连忙道:“是,那我们便先走了。”
谢姝苏见她们离去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有的是曲悦然与邱黎好受的!
她站起身,看向了坐在新野公主身边的谢姝媺谢姝敏,朝花丛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