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沫雪肿着眼睛打开房门,就看到小和跟阿花已经在院子里忙活。院子里的草药味很浓郁,看着这几乎铺了满地的药草,苏沫雪想,小和大概是把所有的药草都拿出来了吧?
她洗漱完毕,向两人走去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小和从忙碌中抬头看她一眼,面上有些微红:“姐姐,我可不可以把这些药草一起带走?”
苏沫雪微愣,点头,“可以。”
小和的动作很快,苏沫雪吃完早餐,她已经装完了,一大袋子。还有一些她搬回了屋子里,小心翼翼的放好。
她仰头看苏沫雪:“姐姐,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走吧?”
听着她的话,苏沫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内疚。她居然知道她的打算。
本来苏沫雪担心阿和的情绪,打算在这再多留上一段时间,可是昨晚康木欣的事情,却让她打破了原来的计划。
她始终不肯相信康木欣真的不在了,明明前不久她们还通话,约好了回去后一起看电影,谁知道——
一想到这个,她眼眶又开始变红。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见她一面。她本欲昨晚连夜回去,可是沈靳言劝她已经没了机票,况且还有个小姑娘……
于是她让人订了中午的车票,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姑娘开口。
她刚失去了亲人,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苏沫雪怕她一时难以接受。没想到她自己提了出来。
也许是看出她眼中的惊讶,小和懂事的答:“我昨晚在门口都听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她有些拘谨的低下了头,似乎怕苏沫雪生气。
一旁的阿花挠挠头,“偷听的还有我……”
苏沫雪苦笑一下,“没关系,以后别再这样了,外面风大。”
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会不会怪姐姐,这么快就带你离开?”
小和摇了摇头,“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她低着头,眼眶微红:“奶奶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就算留在这里也见不到她了。我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会很听话,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苏沫雪把脸颊贴在她的脸上,“好。”
小和拽了拽她的衣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然后伸手抱住了她:“姐姐,你不要难过。”
苏沫雪眼中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勉强扬起一抹笑,却又无力垂下。最后两人抱头痛哭。
三人赶回帝都,苏沫雪甚至没来得及回沈家别墅,就匆匆的往医院里跑。
这是康木欣车祸后的第三天。
她到的时候,康木欣的父母也在,两老似乎老了十岁,头发上掺杂着许多的白发,两人互相搀扶着,像是彼此的依靠。
康木欣是独生女,她离开后,两老像是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整日以泪洗面。这样的噩耗,对他们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即便悲痛欲绝,两老依旧很有礼貌,看到苏沫雪过来,康父道:“是欣欣的朋友来看她了吗?”
苏沫雪含泪点头。
冷清的房间里,康木欣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没有半点生气,一张白布把她从人前隔绝。
沈靳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她身后。
苏沫雪颤抖着声音:“我能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康父抹着泪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情,也谢谢你来看她。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想开一点。”这样话,能劝别人,却劝不了自己。
苏沫雪呜咽,“就看一眼……”
沈靳言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把她抱进怀中。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同样难受。可是他毕竟是经历过死亡的人,比这更惨痛的他都经历过,康木欣于他不过是稍微耳熟的陌生人,他感谢她曾经间接救了苏沫雪一命,如今康木欣离世,他虽感到惋惜,却远没有她的悲痛。
他一向冷心冷清惯了,能走进他心里的人并不多。
白色的布慢慢被掀开,看到康木欣那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面孔的脸,苏沫雪的泪再次喷涌而下!
沈靳言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扳回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康父康母看到苏沫雪哭成这样,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康母更是自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一个劲的在哭。眼中像是失去了焦距,什么都看不见。
康父不忍她触景生情,带她走了出去。
阿和跟阿花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苏沫雪。
她年纪虽小,却早早懂得了什么是死亡。她能理解那种痛苦,正如她心中的痛一般。
康父康母自然一眼就看到在门口外边站着的小和,面色迷茫的站在那里。
这样的阴冷的地方,一个孩子出现在这里,两老自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康母心头动了动,问:“小朋友,你家人呢?为什么留你在这里?”
小和怯生生的指了指里边。
康母心头一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
小和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奶奶说,死的人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活着的人。如果她以后看到我难过,她也会很难过……小和不希望她难过。小和答应了她要每天都开心。所以,奶奶你也不要难过,因为你的家人一定是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的。”
道理谁都懂,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但是被这么一个小孩子安慰了,两老心头还是觉得有些欣慰。
小和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跟康木欣有几分像。
康木欣也是这样,小小年纪,总是有那么多的大道理。
苏沫雪哭过后,想到还有康父康母在,顿时从沈靳言的怀里出来。她一个外人都那么难过,康木欣的父母又该有多难过?
这样无疑是加深了他们的伤痛。苏沫雪眼中闪过懊恼与自责。
她在无形之中,又一次伤害了两个老人。
她看了一眼沈靳言,沈靳言眼中全是温柔与心痛,他手指在她眉眼处流连了片刻,像是要给她勇气,温声道:“去吧。我等你。”
这种时候,是无法顾及男女私情的,沈靳言能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