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镇将军看了看周师傅的腿,不解地问道:“怎么,老人家这条腿?”
“冤孽,都是冤孽啊。”周师傅一脸沉痛地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原来当年,周师傅本是宫中数第一的裁缝师。那时他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宫中裁衣的头把交椅。宫中的娘娘都喜欢找他来给自己做衣服,只要是穿上他做的衣服,就一定能被皇上多看一眼。
可是宫中娘娘太多了,每个人都有争宠,每个人都找他来做漂亮的衣服。他越来越疲惫,产生了离开宫中的想法。
一天,当他将做好的衣服送给一位娘娘时,遇到了一位低眉顺目的小宫女。这个宫女虽然始终低着头,可是周师傅一见倾心。宫女名叫红叶,是娘娘的陪嫁丫头。周师傅请求娘娘,将红叶嫁给自己。可是娘娘提出条件,从今以后,只为自己裁制衣服,不许为其他娘娘做衣服。
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周师傅答应了娘娘。可是宫中的娘娘哪一个是好说话的,遭到拒绝,便想方设法的难为他。终于有一次,他实在推托不过,就偷偷为一位娘娘做了衣服。
这件事被红叶的主子知道了,她一时气愤,跑去皇上跟前儿,说周师傅企图侮辱自己的贴身丫头红叶,请皇上治罪。皇上当即下旨,将周师傅腿打断,逐出皇宫,永世不得入宫。
可怜周师傅不但没有娶到红叶,还被打成残疾,失去了祖上几辈子的荣耀。从此他隐姓埋名,在这长街中给平民百姓做衣服,日子倒也平静。只是,他给自己立下一条规矩,绝不能给皇家的人做衣服,哪怕是跟皇家有一点点关系的人。所以今天,柳心宁说出要穿着他做的衣服选秀时,他断然拒绝。
柳镇听了周师傅的讲述,也是觉得满怀悲戚。他对于周师傅的遭遇很同情,同情的同时,他也对柳心宁的跋扈感到痛心。
正在他和周师傅对坐谈天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不一会儿,来了一位家丁禀告:“将军,出事了,刚才我们发现从您的书房中,闪出一个人影儿,不过此人身手敏捷,小人们无能,没能抓到此人。”
书房?柳镇立刻想到了自己那本点兵策。他吩咐人好生送周师傅回去,然后急忙冲往书房。
书房中整整齐齐,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如果不是柳将军一眼看到书架上本来放置在书堆中的点兵策不翼而飞,他还真未必相信,有人居然来过这里。
柳将军站在书架前,面色铁青,点兵策是他这么多年来用兵打仗的根本。现在被人拿走,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来此,目地只有一个,就是要遏制他的带兵能力。
他的脑子此刻飞速运转,将周围各个属国和本国边境民族都过滤了一遍。谁会忌惮他柳镇的能力?难道即将有一场战争?
手下人询问道:“将军,要不要向巡查司打招呼,发动官兵搜寻?”
“不必了。”柳镇挥挥手,让手下人退下。
他不能让这件事走漏出去,绝不能。他今天还能受到皇上重视,就是因为他还能对周边的反叛力量,有一定的震慑力。而随着他的年岁渐长,又没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他的权势已然有了下滑的趋势,习晟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再被人知道,他用兵打仗的依靠丢了,那么他的地位将会极速下降,很可能会被人抓到这个漏洞,然后将他柳镇扳倒。不,他不能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此刻的柳镇,如同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即使咽不下,也要狠命咽下。他的心中开始恐慌,很想抓住些什么东西来拯救自己。他能抓住什么呢?权势,皇上的倚重,举国上下的忌惮。从哪里来抓住这些东西呢?他又一次想到了柳家的女儿。
柳心宁跪在母亲的房间里,一夜很是难受。她自小骄纵,不能接受今天居然被父亲责罚。她想了一夜,并没有想出自己的过错,而是一直想着,怎么样报复柳慕月。
正当她快要撑不住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声音,她赶紧直立起身子,做出一副虔诚忏悔的样子。
柳镇推门而入,看到柳心宁还在对着母亲的画像,双手合十,一脸悲痛。他有些心软了,甚至责备自己,这个女儿刚刚丧母,心里自然有一些疙瘩,她不过是耍耍脾气,自己却将她责罚跪了一夜。他心疼地扶起女儿,问道:“宁儿,怪父亲吗?”
柳心宁挤出两滴眼泪,盈盈地望着父亲,摇摇头说:“女儿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父亲责罚的没错。”
柳镇扶着柳心宁坐到凳子上,他慈爱地看了一眼柳心宁。“宁儿,你们姐妹四人,此次都在选秀之中。你知道为父,最器重的是谁?”
“我想,是三妹?”柳心宁试探地问。
柳镇摇摇头,“月儿虽然各方面都很出色,但是她无意选秀,我也不能强求。”
“那么,是小妹吧?她生得比较美丽。”虽然柳心宁一向不肯承认,但对于柳薰儿的美貌,她也是望尘莫及。
“薰儿的确是你们四人中容色最美的一个,可是她母亲身份卑贱,即使入宫,也得不到好的位分,难以出头。”
柳心宁心中暗喜,父亲所说的话句句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那么,就只剩下自己和柳萧雅了。
柳镇缓缓地说:“萧雅和你,是我比较看重的。可是宁儿,你母亲为了我而死,如果你想进宫,我一定倾尽全力送你入宫。我今日来,就是想你认真回答为父,你愿意入宫吗?”
“女儿愿意。”柳心宁几乎不带思考,仿佛早就放在嘴边,只等父亲问起。
柳将军看着女儿的神情,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把柳心宁送进宫去,谁也阻止不了。
夜晚,木冥又一次潜入沁芳阁,将点兵策交与寒媚欣过目。寒媚欣翻阅了一下,笑道:“很好,这次的任务你完成地特别好,我会禀明女皇,为你嘉奖。”
木冥拜了一拜,说道:“木冥有一个请求,希望能亲自将点兵策交给女皇。”
“为什么?我自然有人将这本书交回去。”寒媚欣问道。
木冥其实是借着这个名义,希望可以回去看看木圊。自从那晚见过叶千,他对于弟弟愈加想念。完成这次任务,他只想回去看他一眼,也好放心。
寒媚欣警惕地看了看木冥,又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准了,但是如果有什么闪失,记住,你弟弟的命,在你的手里。”
木冥走后,寒媚欣吩咐手下传出消息,命人跟随木冥,一路警备。
然后她吩咐侍女燕儿将她前几日做好的鞋子拿出来,她带了这鞋子,直奔习炫的宫中。
那日习炫宿在沁芳阁,寒媚欣留心了他鞋子的尺寸,这几日精心做了一双,式样极是精巧。她本不想对习炫太过亲密,毕竟自己身份特殊。可是一旦喜欢一个人,根本容不得理智。她克制了几日,还是忍不住去习炫宫里看一看他。
习炫宫中还灯火通明,灯光下,习炫正拿着一本《庄子》诵读。听见宫人禀告,媂国公主寒媚欣前来,他不禁有些惊讶。
寒媚欣一进到宫中,整个殿内立刻充满了奇香。习炫想起那晚自己在沁芳阁,全赖寒媚欣照料,心中也很是温暖。于是堆起满面笑容,问候起来,“公主怎么贵脚踏贱地,来到小王宫中呢,真是有失远迎。”
一听到习炫这么说,寒媚欣本来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抿着嘴笑道:“五皇子说笑了,小女子是来送礼来了。”
说着,挥手让燕儿将鞋子呈上来。她将鞋子递给习炫,说:“我针线不好,五皇子见笑了。”
“给我的?”习炫很是惊讶。
“呃——五皇子和我皇兄年龄相仿。那日一见五皇子,我便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只是山高水远,难以相见。所以我做了这双鞋子,以慰思亲之情。只是传递回国中,太过麻烦,不如送与皇子,也是一份心意,请一定收下。”寒媚欣说着,一双妩媚的眼睛,不时望向习炫。
习炫看着这双精美绝伦的鞋子,觉得既然送来了,那么不接受也的确不合适。于是就命人收下,一边让着寒媚欣坐下,又唤人奉了清茶上来。
两人对面而坐,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寒媚欣也觉得有些尴尬,不便久留,于是站起身告辞。
刚一起身,腰间被桌布的垂角挂了一下,她微微一挣,只听见“叮啷”一声,落下一样东西。
习炫眼疾目明,一眼看到那是一块墨色的玉佩,这玉佩的形状很是熟悉。他忙上前捡起来,细细一看,这墨玉,与他当日在山寨中捡到的墨玉一模一样。
习炫立刻警觉起来,而寒媚欣浑然不知,只笑道:“一块拙玉,不堪入目。”说着,伸手拿回了玉佩。
寒媚欣离开之后,习炫久久的凝视着她离开的地方,他知道,这位公主,绝对没有他认为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