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冥站在柳府墙外踌躇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进去。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圈套呢?可是不管是不是圈套,他只想知道柳慕月究竟有没有生病。
他明知进去后也许有人在墙内埋伏着,可还是抵抗不了想见柳慕月的心。于是他咬咬牙,告诉自己,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马上出来。想好后,他凌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高墙。
不敢马上溜进柳慕月的房间,木冥先在花园中隐藏了一会儿。果然如柳心宁所说,院内看不到一个巡夜的家丁。柳心宁会有这么善心?木冥更加警惕起来。就在他四处张望时,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月光一映,照出她绝美的面庞。
是柳慕月,她看起来步伐极快,哪里像生了重病的人。木冥舒了一口气,果然一切都是柳心宁的诡计。只要柳慕月没事就好,他这样想着,却又有些疑惑。她这样行色匆匆,是要干什么去呢?于是木冥默不作声,悄悄尾随其后。
只见柳慕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穿过花园,来到花园后的小屋门前。她将食盒递给了看守小屋的人,然后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回向自己的房间。经过一树海棠时,完全没看到隐藏在海棠下的木冥。
木冥看着柳慕月的身影,知道她一切都还好,一颗心就放了下来。他正要离开,却突然定住。他想起寒媚欣给他的任务,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巡夜的人,那么对他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柳慕月回房以后,阿彩舒了口气说:“你可算回来了小姐,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了,您是千金之躯,何苦夜半去送饭。还让我在床上躺着扮成你,这不是为难阿彩吗?”
柳慕月笑笑说:“咱们府中那些人再刁钻不过,你若是去了说是我吩咐的,他们肯定不放在心上。倒不如我亲自去说,他们才会听话。至于让你在屋中嘛,还不是今天大小姐说的那些话,谁知道她又会闹出什么事来,留点心总是好的。”
阿彩听了,点点头说道:“倒也是,大小姐的坏心思太多了,不得不防。既然小姐今天吩咐过那些人了,明日就让我去送吧。”
“可怜周师傅一把年纪,还要受这种罪。”柳慕月怜悯地说道,“今日父亲与门客在前厅商议大事,我不便叨扰,明天一早,我就去求父亲,放了周师傅。”
主仆二人正说着,只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房中而来。阿彩忙去打开门一看,却见门外站着一脸怒气的柳镇将军,和得意非凡的柳心宁。
“父亲,您怎么这会子来女儿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柳慕月疑惑地问。
柳心宁一把推开阿彩,闯进房内,急切地在房间中寻找,却一无所获。
柳慕月不禁有些气愤,说道:“大姐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柳慕月是贼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你把木冥藏哪儿了?”柳心宁找不到人,索性问道。
“木冥?”柳慕月看看柳心宁,又看看父亲。恍惚之间,她明白了,这是柳心宁故意带着父亲来捉人来了,只是不知道木冥究竟在不在府中。
柳镇看房中并没有人,面色已然缓和了一些,转向柳心宁道:“宁儿,你不是说有人在你三妹房中吗?人呢?”
此时阿彩跪在地上,说道:“老爷,千万不要冤枉了三小姐,今晚房内不曾来过一个人啊。”
柳心宁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嘴硬道:“你是柳慕月的贴身丫鬟,自然向着你小姐说话了,谁能证明,今天晚上,柳慕月和木冥没有私会?”
“那么,谁又能证明,我和木冥私会了呢?”柳慕月反唇相讥。
“我——”柳心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镇将军大手一挥,说道:“让家丁在府内搜寻,看看木冥,究竟在不在府中。”
“父亲也怀疑女儿的清白?”柳慕月双眼含泪地问道。
柳镇不禁有些心软,想起柳慕月曾说过的话。可柳心宁不肯放过,说道:“父亲还是查一查的好,若没有,便是还了三妹清白呢。”
柳慕月何尝不知道这是柳心宁的诡计,她此刻担心的,恰恰是木冥也许真的在府中。她灵机一动,跪在父亲面前,说道:“女儿能证明,女儿绝对没有和木冥私会,而且府中的家丁也能为女儿作证。”
一听此话,柳镇放心了,柳慕月从不说谎,看来今天晚上,是真的误会了女儿。“快说,你如何证明。”
“女儿今夜并不在房中,你们来之前,我才刚刚回来。”
“父亲你听啊,她一定是跑出去和人相会。”柳心宁正喊着,却被柳镇一手挡开,“让你妹妹把话说完。”
柳慕月实言相告,“女儿今天晚上,去花园后面的小屋,给一位老人送饭,看门的家丁可以作证。”
“老人?哪里来的老人?”柳镇将军困惑道,完全没有看到一旁的柳心宁,面色铁青。
柳慕月看了看柳心宁,不顾她的眼神威胁,说道:“我今天看大姐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位老者,问过家丁后,知道他是因为不肯为大姐做衣服,被她关在家中。我可怜他一把年纪,还被人作弄,而且大姐不许人给他饭食,我于心不忍,才去送饭的。”
“有这种事?”柳镇惊诧万分,他一向教导女儿,为人要宽厚,尤其不能仗势欺人。他知道柳心宁任性,但总觉得是小女儿家撒娇,绝想不到,她居然会随便抓人回府。
他回头问向柳心宁:“你妹妹说的是真的?”柳心宁额头出汗,吞吞吐吐地回答:“女儿,女儿是请他回府来的,没有恶意。”
柳镇说道:“我去看一看那周师傅,若真是你请来的,他自然不会说谎地。”说完,转身就奔向花园。
柳心宁恶狠狠地对柳慕月说:“柳慕月,你给我等着。”说完,赶紧追着父亲而去。
阿彩看他们走远,便向柳慕月说道:“小姐还不去看看,只怕是一出好戏呢?”
柳慕月叹声道:“是她自己心肠歹毒,我不想看,看了只会心生冷意,睡吧。”
灯火一熄,房中黑暗下来,柳慕月的一颗心也沉下来。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经过这件事,柳心宁一定不会饶过她。
木冥在柳将军的书房中搜寻着,他想,点兵策对柳将军来说,意义非凡,一定会藏在最机密的地方。所以他尝试在每一个可能藏书的地方寻找,甚至以手叩墙壁,想看一看有没有暗室或暗格。
可惜找遍了所有机密的位置,都不见点兵策。就在木冥灰心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书架,却意外发现,在码的很整齐的书堆中,点兵策就在那里面。木冥失笑,看来柳镇将军是故意把点兵策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即便有人看到,也不会相信,一本如此重要的书,居然会被当做寻常书本,光明正大地放在书架上。
他将点兵策放进衣服里,悄悄开了门,准备离开。
柳镇此时已经到了关押着周师傅的小屋,他先是问看守的家丁:“今夜,三小姐是不是来过。”
家丁直言不讳,“回将军,来过,三小姐给这人送来了饭菜,还嘱咐小人,一定要善待此人。”
柳镇听了欣慰不已,对柳慕月的慈悲之心很是赞赏。他走进房中,看到还没有入睡的周师傅。真的是个老人了,头发胡子都是白的,皮肤上还生着老年斑。柳镇对柳心宁的行为更加气愤了。
“老人家,对不住您,小女不懂事,都是柳镇家教失严。”
周师傅看了看眼前的柳将军,笑笑说:“不妨事,好在将军还有另外一个好女儿。老朽在这屋里饿了一天了,没有一个人来。刚才只听见外面的人叫了一声三小姐,就送来了这么美味的饭食,还是热热的呢。柳将军,你有福了。”
匆忙跟来的柳心宁,正听见老人这番话,更是怒不可遏。朝着父亲说:“父亲,别听他一面之词。女儿看他为平民百姓做了那么多衣服,却独独不肯为女儿做衣服,一定是藐视我们柳家,居心不良。”
“那你就把人抓来?”柳镇怒斥道,吓得柳心宁不敢再说话。“从小我就教导你们,不能仗势欺人,何况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你现在就去你母亲房中,跪下思过,我要让你死去的母亲看着你,你要是偷懒耍滑,就是对你母亲的藐视。”
柳心宁压着心底的火气,诺诺地退了回去。心中还反复筹划着,要如何报复今日所受之辱。
柳将军这边,坐到老人面前,问道:“只是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不肯为小女做衣服呢?”
周师傅一双眼睛黯淡了下来,说道:“将军莫怪,我不是针对小姐,而是,不肯为皇家做衣服,今日小姐说要做的,是选秀的衣服,所以我会坚持不肯做的。”
“那又是什么缘故?”柳镇将军好奇起来。
周师傅拍了拍自己那条残废的腿,笑道:“我不能对不起,自己这条被打残的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