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穆楚这么说，在场的众人都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去看沈家老祖宗的脸色，果真就看见老人一下子面色一顿，然后沉下了脸来。
“有什么不妥的？”老人看着唐穆楚这样沉声问道。
“屏风上的兰花扎根幽谷，空灵非常，墨竹立于破岩，颇有一种坚韧，但是这菊花和梅花就差上许多了……”唐穆楚看着屏风上的那几幅画，评头论足起来。
而徐五行看着老人变了又变的脸色，不由得板着脸叫住了唐穆楚，“楚楚，莫要胡言了。”
唐穆楚闻言，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阿行，你让她说，如果说不出个什么九九来，今天我们这年夜饭也不用吃了。”老人见此，皱了皱眉头，瞪了徐五行一眼道。
徐五行闻言，心中暗暗地叫起了苦来，一边是如父如师的师兄，一边是自己疼爱有加的小徒弟，要是他们真的因此彼此厌恶，他倒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呢？
“楚楚，你说吧。”徐五行最终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不过给唐穆楚的那个眼神则明显是在提醒她不要胡乱说话。
唐穆楚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地勾了勾唇角，看向沈家老祖宗，道：“我接着说可以，不过还请您告诉我，您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哦，这还有真话假话之分？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老人闻言，似乎来了兴趣，只见他挑了挑眉问道。
“这梅与菊两幅画，勾勒细腻，画面精美传神，是难得一看的好画。”唐穆楚这么说道，只见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而徐五行也暗自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家小徒弟的脾气还不是那么轴嘛。
但是就在这时候，却听见唐穆楚画风一转，嘴角绽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道：“不过这只是假话。”
“那真话是什么？”老人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问道。
“真话是，两幅画匠气太重，菊花差一些隐逸的韵味，而这红梅更是差一些傲骨，作画之人太过于小心，因而使得这菊花和梅花都像是养在花园里，被人精心修剪过枝叶的工匠的杰作，也就失去他们作为花中四君子的韵味。”唐穆楚看着那两幅画，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她每说一句，沈家老祖宗的脸就黑一度，等到她说完的时候，老人的脸已经像是烧了的铁锅一样难看了。
“师兄，楚楚她年幼不懂事，不善言辞的……”徐五行连忙解释道。
而沈家老祖宗却是哼了哼气，道：“什么叫做不善言辞，我看她倒是牙尖嘴利的。”、
“小丫头，你可知道你批评的这两幅画的作者是谁吗？”沈家老祖宗面无表情地看着唐穆楚问道。
唐穆楚见此，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不知。”
“这四幅画是我这几年做的，而这其中的梅和菊两幅画更是我毕生最得意的画作之一，但是却没想到被你批评成那般模样。”沈家老祖宗说道，语气中带着些狠狠已经些感叹。
“抱歉，是我放肆了。”唐穆楚很是真诚地说道，如果知道这些画是沈家老祖宗所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万万不会那么说，可是她确实是那样说了。
“你的确是放肆了。”老人微微掀了掀眼皮，这样说道。
“师兄，这……”徐五行见此，有些着急。
而就在这时，沈家老祖宗却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是以为我会为了几句话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吧？”
徐五行闻言，没有说话，不过就是默认了老人的话，毕竟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家师兄就曾经因为自己说他写的字是看不懂的鬼符，而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现在唐穆楚说的这两幅画，可是沈家老祖宗前些年做得最为得意的两幅画了，居然被唐穆楚这样说道，也不知道他该怎么生气了。
沈家老祖宗见此，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些无奈的笑容，“这小丫头这么聪明，却不知道为什么拜了你这样一个蠢蛋当师傅。”
“父亲，你不生气？”现在不止是徐五行，就连一旁的沈老爷子也有些诧异地看向沈家老祖宗道。
“我该生气什么？是生气被小辈人看出了画作的不足，还是生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沈家老祖宗这么说道，脸上带着睿智的笑容，道：“其实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唐穆楚听到沈家老祖宗这么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要知道平常人要承认自己的不足，尚且需要战胜自己那“强大”的自尊心，而沈家老祖宗长年身居高位，居然还能有这样宽广的心胸，的确是令人敬佩。
“怎么，小丫头很欣赏老头子的样子？”唐穆楚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却是瞒不过老奸巨猾的老人，只见他笑了笑问道。
“您的确值得人敬佩。”唐穆楚虽然对于沈家老祖宗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问出来，有些无语，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那拜老头子为师，你看怎么样？”沈家老祖宗笑着问道，那模样简直像极了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师兄，楚楚已经是我的徒弟了。”徐五行连忙说道，一副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家老祖宗，活像是怕被偷了鸡蛋的老母鸡。
“那不是还没拜过祖师爷吗？还来得及。”沈家老祖宗满不在乎地说道，然后看向唐穆楚道：“小丫头，你说怎么样，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更多的东西，还让你进城里来读书，可不比跟着这小子舒坦。”
唐穆楚闻言，皱了皱眉，却也不知道沈家老祖宗这么说，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不过无论无何，徐五行的多次帮助和他的真心，都足以让他成为自己唯一的师傅。
如此想着，只见唐穆楚摇了摇头，道：“多谢您的厚爱了，不过我既然已经拜了师傅为师，那么不管祖师爷最后承不承认我，他都是我的师傅。”
沈家老祖宗闻言，看了唐穆楚半晌，而徐五行却是红着眼，满脸感动地拍了拍唐穆楚的肩道：“好徒弟，真是个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