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恺此时也已经赶来,看着正往外冒水的九个坑洞,脸色大变。东都洛阳的营建已经箭在弦上,现在照这个水势下来,只怕用不了三天,整个东都地基就会被淹没。两百万徭役数个月日夜不休的结果,难道只是挖了个大池?
宇文恺万念俱灰,看着场中的江游儿和支庭芳,又看向目瞪口呆地李靖、王世充二人,终究深吸了口气,走到他们二人身边。
这才看到支南仲那张罕见慈眉善目的脸,见他笑眯眯地走到江游儿身边,置措施,上下打量后笑意更浓,抚掌道:“不错不错,当真不错,就是你了,真没想能碰上你这个宝贝疙瘩,今天说什么也要拜我为师!老夫要传你屠龙之术!”
宇文恺虽然不是第一次听支南仲说要收江游儿为徒的事情,可亲耳所听时还是无法不惊叹这样的机遇,哪怕是他历经世事,仍不免欣羡这个浑身湿漉的少年。
支庭芳已经气呼呼地拉着支南仲的手臂,使劲摇了摇,不满道:“爷爷,他就是个流氓无赖,凭什么传他屠龙术!”
支南仲却不耐烦道:“丫头,你不是这块料,他不一样!”
支庭芳不服气:“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会控水术,爷爷你肯教我屠龙术,我肯定学得会!”
支南仲拉着脸道:“丫头,别胡闹,我早跟你说了,屠龙之术必须男子才能学,女娃学不得!”
支庭芳眼圈发红,急道:“学不得学不得,从小到大你就这么说,我凭什么就学不得,我一身武艺和法术都是我苦苦练得,哪一样比不得男人,你为什么就不肯传我。就这个小贼,他轻薄我、欺负我,你不帮我出气也罢,居然要拿我的终身幸福作儿戏,爷爷,您是我的亲爷爷嘛!”她越说越委屈,咬着嘴唇看着支南仲,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眶,就是没有流下来,和她一样倔强。
支南仲却一把拉过支庭芳,冲着她的小脸一阵揉搓,一脸怒其不争道:“傻丫头,爷爷哪能不是亲爷爷,你的幸福爷爷当然在乎。爷爷不就是看上这小子了嘛,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刁蛮任性,就这傻小子那能同意娶你,只要骗得他拜师,那还不是老子说了算,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跟你那不争气的老子一样一根筋,遇事多动动脑子!”一边说一边宠溺地揉她的脸,直把她的五官都揉变形了,也把她满腹的怨气像个气囊一样揉破泄漏一扫而空。
支庭芳忍不住破涕而笑道:“你就会偏人,反正你要教他屠龙术,我就离家出走!”
支南仲登时变脸道:“你敢,老子打断你的腿!”
支庭芳不说话,娇哼一声,甩着膀子蹬蹬蹬地走到一旁,背过身子悄悄抹眼泪。
支南仲看了她一样,随即摇头道:“这丫头,从小到大就这招!”随即看向已经傻眼地江游儿,以为他是被支庭芳给吓坏了,不由凑近小声道:“嘿嘿,乖徒儿别怕,刚刚你也看到了,这丫头直脾气,但好在吃哄,你呀以后就顺着她点,万事好商量。”
可江游儿哪里是惧怕支庭芳,他是被祖孙二人口中的屠龙之术给吓到了。屠龙之术,他就是龙族,屠龙不就是屠他,要拜这个老头为师,那不是打着灯笼去厕所,摆明找死嘛!于是,他再也不作犹豫,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不做你徒弟!”
支南仲急了:“怎么不行,你有什么要求好商好量!”
江游儿一看支南仲满脸焦急,他更是心里发慌,遮遮掩掩道:“老先生,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都很忙的,根本没有空跟您学本事!”
支南仲狐疑地看向江游儿,宇文恺绷不住了,顿时道:“小兄弟,据我所知你是个孤儿,虽然有四个弟弟妹妹需要照顾,不过也谈不上上有老下有小吧!”
江游儿回头一看,顿时看到了宇文恺以及他身旁的李靖、王世充二人,顿时语塞,挠挠头讪笑道:“宇文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宇文恺看着已经四处蔓延的水流,想到就是江游儿的杰作,气就不打一处来,愤恨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看看这里是哪里!”
江游儿刚才还处在脱困的欣喜当中,全然没有细看,他四下一看,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大鼋壳,又看到它缩头处露出的尖尖头,立时警醒,大呼道:“怎么到了这里!宇文大人,那王八可厉害的狠,咱们赶紧离开吧!”
宇文恺投鼠忌器,值得埋怨道:“离开!你把这地通了个窟窿,毁了整个东都地基,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你跑到哪里也逃不了一死!”
江游儿心头一凛,赶紧辩解道:“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我们俩是无意中掉入地下暗河,然后被冲了出来的,不信你问庭芳姐!”他早就看出来场中几人分明就是这个怪老头为尊,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官儿,但拉上支庭芳一起,自己保管坏不了!
这下轮到宇文恺语塞,指着江游儿半天,狠狠甩着衣袖,骂道:“你这个小滑头!”
支南仲这时道:“行了行了,不就是这点小事,回头也不必费劲,这地下暗河并未高出地基,现在出水只是从洛水蓄了大量的水下来,回头你让人挖个大水池,再开凿一条河来,一直引到洛水,便可保万世无忧。”
宇文恺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师父神机妙算,这样一来,只要洛水无患,东都自然风调雨顺,而且此地多了泉眼因势导利,必能让东都生机勃勃。”
支南仲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卖弄了,此地不宜久留,都先走吧,我先把这孽畜敲打一顿,免得他逃离。”他正说着,忽然看到江游儿向不远处的一口大缸走去。
江游儿走到那口约莫四人合抱的大缸旁,拍了拍顿时铛铛作响,他向宇文恺问道:“宇文大人,折扣缸能借我使使不?”
宇文恺心事了却胸怀舒畅,便答应道:“那是给役丁饮水的水缸,你要用尽管拿去,明日我叫人再弄口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靖却好奇道:“小兄弟,你用这水缸作甚?水缸沉重可不好拿,我先帮你拿上去!”
江游儿双手掰着缸沿,吐气开声,猛地将之扳倒,回头笑道:“多谢大哥,这倒不必,虽说此事错不在我,不过也得给语文大人一个交代,不如我帮你们将这大鼋困住!”
李靖、宇文恺和王世充面面相觑,王世充当先道:“小兄弟真有办法?”
江游儿头也不抬道:“八九不离十!”已经开始一番动作。
支南仲饶有兴致,竟露出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而一直背过身去的支庭芳也十分惊奇,本就是作苦肉计的她也忍不住了,悄悄回头,圆睁着妙目看向江游儿,暗想:这小贼,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可她心底却回忆起方才在地下的情形,一时间不免有些期待,明眸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