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嗥——”
大鼋越叫越凶,小山一样的身体不断挣扎,八根铜柱已经松动,岌岌可危。
李靖和王世充起身查看,惊疑不定。
王世充道:“怎么回事,这孽畜好像发狂了?”
李靖皱眉道:“不是发狂,是受惊了!你看它的眼睛,它在害怕!”
“害怕?”王世充四处张望,狐疑道:“有什么值能让它害怕?”
李靖凝重道:“不管是什么,情况危急,赶紧让守卫都过来!”
这时,却听到一声随意而苍劲的声音传来:“别惊动太多人,蚂蚁再多也咬不死苍鹰,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李靖一听顿时眼前大喜过望,脱口而出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我就放心了!”
“哼,臭小子,本事学不好,就知道拿老子当枪使!”
王世充还待疑惑,四下张望着来人身在何处。支南仲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出来,而他脚步不停,径直向着狂躁中的大鼋而去。
宇文恺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追了过来,看到李靖和王世充两人便靠了过了,弯下腰撑着膝盖,气喘如牛。抬眼看到支南仲走向那头大鼋,顿时惊呼道:“师父——”
李靖听闻诧异回过头,看向宇文恺,随即连忙将他扶起,熟稔地安慰道:“师兄有礼了,您大可不必担心,师父出马,就是一条恶龙也翻不起浪来,何况区区一头大鼋。”
宇文恺闻言看向李靖,端的是个威武不凡的青年,不过他心系恩师,不免担心道:“可那畜生此刻耀武扬威,我担心师父他老人家——”
李靖过去将他搀扶起来,道:“师兄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且看师父如何大显神威!”
说话间,忽然大风起,倒卷起他们三人身后的火堆,化作一条火龙腾起,倏然炸开,柴火四散,火焰熄灭。顿时四周为之一暗,只能隐约看到支南仲已经走到了大鼋身前。
随着支南仲逼近,大鼋愈发挣扎,铁链当啷作响。
支南仲却如浪中砥柱,已近在咫尺,伸手摸在了狂躁中的大鼋身上,三人不禁都捏了把汗,可下一刻,万籁俱寂,所有的风声兽吼仿佛都被支南仲的那只手给掐灭了。
就听支南仲传来一声嫌恶地喝骂:“滚一边去,别挡着老子的宝贝孙女出来!”
随即李靖、宇文恺和王世充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乖巧的好像小猫儿的庞然大物。
下一刻大鼋似乎身不由己地慢慢翻了个身,而随着大鼋翻动,顿时就把身侧的四根铜柱拔出,翻带出不少泥土,却只发出极小的声响。看着大鼋伏地如狗,三人目瞪口呆。
支南仲兀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四周一时间静谧无声,连风也停滞。三人目不能视,耳无所闻,只得面面相觑,却一无所得。
王世充忍不住小声询问:“这位老神仙便是令师?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李靖刚要开口,便猛地听到支南仲断喝:“把嘴闭上,都别出声!”
“嗥——”
李靖顿时没敢开口,可大鼋却不识时务,发出一声痛吼,支南仲一巴掌就拍到大鼋前腿,一大一小犹如是蚊子钉在了大象身上,支南仲不丁不八,纹丝不动,大鼋却就地滚了出去,震得大地轰隆颤动,一时飞沙走石,将剩下四根插地的铜柱扯出,顺势也将绕在它身上的铁链松开,最后四脚朝天地躺在不远处。它伸长了脖子脑袋向下顶向地面,接力翻了个身,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脱困的大鼋如释重负,作势又要大吼,支南仲一声冷哼便吓得它不敢造次,四肢和脑袋缩进壳里,成了一颗巨大的卵石,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一连串的变化看得三人眼花缭乱,宇文恺和王世充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而李靖眼中越来越亮,散发出激动的光芒。
这一次的动静比起之前并不寻常,坑洞上方的守卫闻声已经开始向下面赶来。
李靖急忙准备去拦,但被宇文恺抢先拉住,他看宇文恺伸手指了指支南仲,随即指了指自己,便往外围赶去。李靖读出他眼中的意思,这是让他为师父支南仲掠阵。李靖感念这个曾经只是点头之交的师兄,对方心思细腻,又行事果断,不由暗生佩服。
支南仲仍旧不动,李靖和王世充也不敢动作,在一旁小心等待。
须臾,四周的骚动已陆续停歇,守卫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叮咚叮咚——”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起先似有若无,很快声音越来越清晰,李靖和王世充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几乎下意识地开始看向支南仲脚下的地面。因为那处地面本来被大鼋压实,较四周还显得凹陷一些,此刻不仅不见下陷,反倒开始肉眼可见地隆起,转眼就如蒸发了的馒头鼓胀。
“噗——哗啦啦——”
猛然间,犹如宣纸乍破,只见之前深埋八根的铜柱的深洞里形冒出泉水,泉水拔地而起如八根大小不一的春笋,转眼开散如花又昙花一现,收紧成水柱不停高低跳跃。
而中间拱卫的那个土馒头只是稍稍停顿,可转眼就继续隆起,快要到支南仲胸口时土包不再变高,却不断颤动,犹如大厦将倾,千钧一发;又如东海吞吐朝霞,期期艾艾;又如西山含苞落日,欲拒还迎。
李靖和王世充都在一旁憋着一股气,看土包何时破裂,直至这口气再而衰,三而竭。
支南仲却像等着幼鸟破壳的苍鹰,期待而克制,激动而矜持,绝不施以援手,只待破壳后看他们振翅翱翔上九天。
“哤——哗啦——”
倏然间,一声龙吟破土而出,巨大的水柱如一条白龙蜿蜒冲上九霄。
李靖定睛一看,只见水龙中有两个人影抱在一起,转眼冲天而出,随即落在巨大的水柱上,如履石阶,身轻如燕落到平地之上。
而在远处的宇文恺猛然惊醒,刚才那声犹如龙吟一般的声音他曾听过,三天前似乎就是那个声音。一想到那日事件和江游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不禁眉头一紧,师父说支庭芳会在此地出现,而他又和师侄女支庭芳一同消失,莫非……
他急忙向大鼋处赶去。
李靖和王世充惊奇地看着从地底出来的少年和少女,如临大敌。
但看那肆无忌惮,似奸计得逞的嘴脸,还有一旁气鼓鼓张牙舞爪拍掉狼爪的俏丽佳人,不是一直失踪的江游儿和支庭芳还能有谁?
“臭小子,老子的孙女你也敢轻薄!告诉你,这件事不能白白了事,要不你娶她,要不就拜老子为师!”
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支南仲忽然语出惊人。
支庭芳看到是他后,顿时羞怒道:“爷爷,你胡说什么呢!”
江游儿却诧异地看向眼睛放光的支南仲,有些理不清这笔糊涂账,心里发怵,不由喃喃道:“我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