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润这一觉睡得十分冗长,直到上午才醒来。
他将将坐起来,张晚樱和许丞暖便一道来了。
张晚樱是来看病的,许丞暖是按照他的吩咐送汤药的。
观察了锦润两日,张晚樱十分大胆的把药给换了,只用药量轻微的温补法子,所以也要她诊脉诊的勤便一些。
见张晚樱探完了脉,许丞暖将汤药递给许丞暖。
“公子,这个是当归和虫草花熬的汤,里面放了一些梨膏,应该不会苦的。”
锦润点了点头,接过汤碗,仰头喝干净。
当归汤不苦,加了梨膏,反而微甜,味道很好。
见他喝完,张晚樱道:“早上公子就这一碗汤了,想吃什么就等到中午再吃吧。”
“啊,这样会饿的吧?”
许丞暖看了一下手里的碗,碗很小的。
锦润却主动说道:“没事,我并不是饿。”
“就让他饿了才好,这一顿饿着,中午也不能吃多,下一餐晚上再吃。途中就不要再给他喝什么补汤,也不要给他点心吃。”
张晚樱说的十分肯定,虽然饿着让人心疼,但她是神医,拥有绝对权威,没有人敢反抗她的话。
张晚樱探过平安脉就走了,但许丞暖没走。
锦润猜到了她有话要说,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屋内的桌子旁坐下。
张晚樱的法子真的不错,他昨晚上昏睡了一晚,现在精神好了很多,头痛的状况也减轻了不少。
他给许丞暖倒了一杯热水,许丞暖接过热水,缓缓说道:“公子,明天我就回禹城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锦润正在给自己倒热茶,听到这句话手上轻微抖了一下,热水溅了两滴在大拇指上,锦润面不改色的将茶壶放下,不着痕迹的将手上的水滴抹掉。
幸好,并不是很明显。
幸好,他还兜得住。
他咽下心里的越来越清晰的痛,缓缓开口说道:“子语成亲是大事,的确不应该在耽搁下去了。”
“只是你来江南多日,一直在园子里为我忙碌着,都没能去见见江南的风土人情,实在太委屈你了。”
许丞暖浅浅的笑了;“公子,我并不委屈。”
在这园子里她认识了张神医,还有晚樱,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所以一点也不委屈。
“我想劝公子看开一些,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我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其实并不能帮您什么,可是公子,路还很长,人生也会有多种可能。”
临行前,许丞暖想让锦润解开心结,似乎觉得有很多见解可以用的上。可是对上锦润那双眼睛,那些见解全都是空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全都知道,也都理解,可是他走不出来。
熬得过去,会有很多明天。
熬不过去,明天就是终结。
锦润用力的握紧了杯子,看着许丞暖,十分用力的开口:“我会好的。”
他不会让她一直担心的,他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也会一直记挂着他,那就够了。
可是锦润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很沉,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把他逼得似乎要喘不过气了。
……
得知许丞暖要离开江南,最生气的就是易风。
之前许丞暖从未说过要离开江南,可是王爷一来,她就改变主意了,这分明是王爷的意思。
眼看着他家公子慢慢的好了起来,可是有些人却不愿意让他好。
易风这几日尽量避免撞见许丞暖,也不想看见王爷,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时候会让公子所处的局面更糟。
苏木这几天一直企图说服易风,然而他发现易风的不满不光没有消失,反而愈发严重。
他只能小心的防护着他,拿捏着其中尴尬的分寸。
但该走的始终都会走,不是易风不满就能留的住的。
而且锦润都没有阻拦,他甚至亲自送到门口,目送着许丞暖和连墨旭离开。
“公子,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
马车走远了,易风扶着锦润往回走,锦润并没有阻拦,但他也并没有回屋,而是坐在了院子里。
石桌上有热茶,小竹见锦润坐下,连忙给他奉上一杯。
“易风,你也坐吧。”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主仆二人。
易风没有拒绝,恭敬的在锦润对面坐下。
锦润看出了易风的不满,而且也知道他的不快。
“你还在为我不挽留小暖而生气?”
闻言,易风立刻说道:“易风不敢。”
如此违心的话,锦润自然是不信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给她造一个笼子绑着她呢?”
“易风,其实小暖走了,我心里的石头才真正的落地。她在身边固然好,但我的心里却始终不得真正的快乐,”
“公子,是您太善良了。”
易风鼓足了勇气,看着锦润,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因为公子太仁善,所以他们所有人包括王爷在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公子。
闻言,锦润并没有生气,轻笑了一声道:“那小暖善良,就活该被欺负,用过往的恩义绑架她呆在江南吗?”
易风哑然,却又强硬道:“小暖姑娘不一样。”
“易风。”
锦润道:“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是怪我。”
“知道的太晚,后悔的太晚。”
小暖走了,他虽然心痛,但那块大石头却消失了。
或许这就是看开了吧。
就如王爷说的一样,犹豫不决才是他的病根,与小暖无关。
天似乎真的冷了,锦润觉得有一阵凉意。正想起身回房,这个时候,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他侧首看去,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张晚樱。
便莞尔笑道:“晚樱姑娘,你怎么在这?”
锦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面容也很温和。
而张晚樱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将医药包放在石桌上,镇定道:“把脉看诊!”
锦润无奈的伸出手,放在医药包上让她看诊。
易风见状,便起身站在一边。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公子看病最重要。
过了一会,易风见张晚樱脸色依旧严肃,忍不住问道:“张神医,我家公子是不是比前些天好多了?”
这几日,锦润能在外面坐好久,而且也没有频繁的咳嗽,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张晚樱收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的确好了不少,你家公子不能在大补了,得饿着,不要给他多吃东西。”
“那不是会把人饿坏?”
易风听到这句话起初和许丞暖一样惊讶,张晚樱见怪不怪:“那你是饿着你家公子,还是想撑死他?”
本来这句话听起来像句玩笑话,但张晚樱神色实在太严肃了,所以就把易风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按照张晚樱一贯的行事作风,应该是看完诊,收拾东西就会走的,哪成想今日还多说了两句话。
不过她说的话句句都是针,句句都是刺。
“人啊就是吃太饱了撑的,所以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侍奉爹娘,照顾病人小孩,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想东想西?”
闻言,易风瞬间变了脸色:“张神医你…在胡说什么呢?”
张晚樱很严肃的回答道:“我说的是实话。”
易风还想在辩驳,锦润忽而笑了起来,而且笑声很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