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在耳,欧阳浩明一个箭步疾冲,如鬼魅般逼近,他手中那把七曜琉璃刀更似一道划过夜幕的赤火流星,直劈向木子诚的颈部。
挡?
太慢了,更何况木子诚手无寸铁,根本难抵如此神锋。
避?
太迟了,当木子诚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刀锋离他的颈部仅有半尺之距。
为了震慑人心,起到三军夺帅之效,欧阳浩明这一刀特意用了七成功力,他誓取对方首级。
快!狠!
场中众人,谁有能力接下欧阳浩明这一刀?
首推隐山寺的证因,可惜他内伤甚重,纵使这一刀的门道他看得再清楚,也是有心无力。
其次是围水道人,以他变幻莫测的身法,应该可闪避。至于武功家数同样走阳刚一路的象山法王与扎布,断然不敢硬碰七曜琉璃刀,但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却可用围魏救赵之计,逼退欧阳浩明。问题是扎布三人的立场已有所动摇,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施予援手。
欧阳浩明也是如此认为,自己将轻而易举取下木子诚的首级。不过,他惊觉七曜琉璃刀的刀锋,在离木子诚额头仅有七寸时,顿然停滞,就像时间被凝固了一般!
因为,自己握刀那只手的脉门已被紧扣, 而且是扣住了最紧要的寸、关、尺三部!
“你是?”
欧阳浩明没想到对方阵营之中,竟然还隐藏着这般绝顶高手。更令他意外的是,此人出手全无征兆,简直就像凭空出现,并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自己钳制。
如此不可思议的身手,显然已超越了世间武学的范畴。而这种非凡的本领,被世人统称为‘镜州神通’。
其实欧阳浩明对此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称得上印象深刻。因为就在数日之前,他就曾在无相禅院领教过。不过那人口眼歪斜、披头散发;而且已身中枯毣之毒,全身功力早被悉数散去——
“陵首村,宇一航!”
此言一出,除了证因和木子诚,其余众人尽皆哗然。
“枯毣之毒理应无药可解……”难以置信的欧阳浩明,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怯意。
虎口逃生的木子诚,自知实力差距过大,连忙退出战圈,以免成为负累。他没想到宇一航会不顾前嫌,敢在紧要关头出手相救。念及自己先前的的鸡肠小肚,他更是汗颜不已。
扎布等人尚未知晓眼前的宇一航就是当日淘沧海大会上的贾正,毕竟对方是纸探花的衣钵传人,而且一出手已技惊四座,他们四人的心态难免又有了变化。
现场修为最高、见识最广的证因,对于宇一航的出手并不意外。令他觉得意外的是,无论吐纳、还是手法都与在泰福殿所见截然不同。初见宇一航施展浮图神通,极为凌厉霸道;但相隔不足半个月,如今的宇一航出招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而此时的宇一航,发觉自己尽管气脉虚浮,身心却空明之极。心念刚起,已可截停对方攻势,这般鬼神莫测的技巧和反应,令他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刀法大成之后,欧阳浩明何曾遭遇过如此窘况,更何况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倍感面目无光,不惜冒着经脉受损的危险,数度运劲冲击,意图震开宇一航,却发现内劲不是如泥牛入海。
几番尝试无果,欧阳浩明突然灵机一触,故意把握刀的五指松开,巧妙地以脚代手,挑起七曜琉璃刀,刀锋顿时由下至上,向宇一航的右腋割去。
面对足可分金断石的锋刃,宇一航唯有松手退后,再作打算。
“你已黔驴技穷,还不束手就擒?”木子诚知道宇一航的发挥有时间限制,有意出言相激。毕竟速战速决,对己方更为有利。
对于木子诚召集的众多高手,本来欧阳浩明最为忌惮的就是证因,但随着欧阳依依与证因双双倒下,他已觉得觉得胜利的天平向自己倾斜。
因为隐山寺的武僧和神机营的夫长虽人数不少,但实力相距颇远,所造成的威胁自然有限。至于突然杀出的扎布四人,虽然具备与欧阳浩明周旋之力,但立场未明,亦不足为患。最出乎欧阳浩明意料的是,宇一航会与木子诚连成一线,而且功力不减反增。
木子诚的心思,宇一航岂会不知?于是他也刻意地对欧阳浩明道:“如果没有你们的枯毣,我的浮图神通也不会突破至这般境界。”
恼羞成怒的欧阳浩明忽然双手合握刀柄,七曜琉璃刀随着手腕不断翻转,锋锐无匹的罡气如堆叠惊涛骇浪,源源不绝向四周翻滚迸射!
“这‘卷刀诀’锐不可挡,诸位快快闪躲!”证因曾见识过顾朝峰施展过此招,其杀伤力可席卷十步开外。他高声发出警示之余,也示意身旁的武僧护着自己直接退入烟雨楼内。
木子诚、二胡隐士与神机营的将士离欧阳浩明已有二十步之距,也不敢逞强,纷纷边闪边退,生怕被殃及。
至于围水道人则不慌不忙地施展缠绵八法,从容不迫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刀罡;而扎布的雷霆四极拳与象山法王的银环金罡功都走霸道刚烈,根本无惧与刀罡硬碰。只见一个拳影纷飞,一个挥掌盘旋,已将威胁尽数消除。
倒是台阶上那六具无头尸身因此遭了殃,被刀罡切成数十块,其状更是惨不忍睹。
“宇一航,有本事就接下本楼主这招!”随着欧阳浩明的一声暴喝,那些原本似飘雪错落的刀罡竟然如蜂群聚合,瞬间凝聚成一道巨大无比的刀罡,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劈而下。由于他本身的修为已达明羽之境,此番中途变招,顿令杀伤力呈几何叠加。
孔雀履,不动根本,千羽尽展万重山——
同样的招式,如今的宇一航施展起来却是截然不同。只见他带微笑、并腿而立,双臂向外平举,整个人呈十字架状,没有半点劲力结聚,也不作任何防御,对于这般惊天杀着完全凛然无惧。
三寸!二寸!半寸!
眼看宇一航就要被劈开两撅,刀罡竟如烟消散!
正当木子诚等人错愕不已,宇一航早已从证因及几名隐山寺武僧的上方跃过,奔向烟雨楼的后院。待门口众人回过神来才惊觉欧阳浩明已人影杳然。
“二胡隐士、象山法王与神机营将士留守此处。”木子诚说完,转而命令扎布和围水道人:“你俩立即随本千户进去,协助缉拿叛贼!”
扎布二人不敢公然抗命,心里纵是千百个不愿,也只好跟着木子诚进入烟雨楼。
烟雨楼后院内,追逐中的宇一航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加速,始终与欧阳浩明有数个身位的距离。宇一航不禁大为不解,当日自己在无相禅院内患外伤,尚可摆脱灰衣人,为何如今竟追不上一个落荒而逃的对手?
“你不想知道端木霏羽在哪吗?宇一航!”欧阳浩明忽然在绿玉阁的门口停下。
宇一航不禁一愣:“是你们从陵首村把她带走?”
“只要你肯加入天衣,我们保证永不公开她的身世。”
“镜州之秘,远非如你们所想。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收手,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那就看看谁先后悔!”话未说完,欧阳浩明已转身入内,那扇阁门也应声关上。
此时,木子诚与扎布二人也追了过来。木子诚深怕连接承德苑的那条秘道就在绿玉阁内,连忙高声提醒:“宇一航,小心欧阳叛贼使诈!”
有了无相禅院天王殿的前车之鉴,宇一航哪里还敢大意。他当即扯断身旁的两截楼梯扶手掷向阁门的连接位,整张门板轰然倒下之后,他飞身跳入,环视了一圈,内里只有悬挂在半空、多不胜数的竹编蜻蜓以及一张紧挨窗口的梳妆台,而欧阳浩明却没了踪影。
见梳妆台摆放的位置如此奇怪,宇一航于是上前细看,只见台上放着一块径逾两尺、背面刻有许多不知名饰纹的的椭圆形铜镜。
生怕铜镜连着机关消息,宇一航不敢贸然触碰。他正迟疑木子诚三人为何迟迟未上来,那张原本倒在地上的门板竟突地自动复位!
宇一航大叫不妙,他刚打算由窗口往外跳之际,却发现梳妆台上那块铜镜不知何时已被翻转过来,在月华的映照之下,无数惨白的光束由此在阁内漫射开来。那些竹编蜻蜓似乎受到了召唤,每只的腹部也纷纷发出细如发丝的光束。
整间绿玉阁在这些光束的纵横交织中,变得光怪离奇。此时,一个头戴狰狞面具、前胸插着血色纸花,身披黑袍的人从光晕里慢步而出,徐徐走近宇一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