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禹都皇城礼山,天心丘:
“皇帝谨遣春秋书斋祭酒孔言,敢昭告于赤帝。朕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朕兴百神之祀,然相去年岁极远;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孔言读毕,身穿皮弁服、神态恭敬的皇帝正准备行三跪九拜之礼,一声叱喝却从西南方传来,如惊雷般在整个天心丘乍响:
“乱臣贼子,何德何能?竟敢冒充朕向诸神献爵!”
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从悬天灯下缓缓走来,为首之人更是龙行虎步,不怒自威——
“此人的相貌竟与皇上相似之极?”
“怎么会有两个皇上?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看他们的阵势,分明是有备而来。”
“听闻神机营的木大都督身体抱恙,可同行的却有被囚天牢多年的妙算司蒋大总管,这……”
在场的文武百官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人疑惑、有人讶异、有人暗自左顾右盼、也有人无所适从。
“尔等不仅冒犯朕的天威,更扰乱圣典,简直罪不容诛!”身处拜位的皇帝怒然转身,毫不犹豫地下令:“兵部侍郎何在?速速替朕将这一干人拿下,以正本朝法纪!”
“末将遵……”一名身披盔甲的将军从百官中出列,刚要领命,但只说了三个字就觉得脑壳发晕、四肢发软,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不好,这是尉迟小儿的‘龙眠’。”曾多番被整蛊的孔言,对此最为熟悉。只不过他话刚说完,就瘫倒在地,当即不省人事。
此时其他官员也倍感头昏眼花、昏昏欲睡,不到片刻,绝大部分的人都晕倒过去;除了几个武功底子比较厚的武将能勉强站着,但看样子也支持不了多久。
皇帝也开始觉得目眩体疲,他有气无力地问:“你们燔柴炉里头动了手脚?”
“玄武星君,以司命七转阵的防御力,这点龙眠根本影响不了你。”蒋经天主动接过话头,义正言辞地道:“你无须再惺惺作态,皇上已如你们所愿,亲自来此。”
“不愧是妙算司的大总管。”玄武星君扯掉自身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阴险地对司徒定说:“皇上此举正好不过。因为我们也不想波及文武百官,毕竟往后国事繁重,总得有帮可供使唤的奴才。”
玄武星君又朝司徒定身后的人群扫了眼,轻蔑地道:“就带这些人来陪葬?”
“你们三个一起上,替朕将此贼就地正法。”司徒定不作过多的口舌之争,只听得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扎布、象山法王与围水道人已各施绝技,流星赶月般冲向玄武星君。
面对三大高手的夹击,玄武星君淡定自如,只见他双爪往外一探,不但左边身躯即青气环绕,右边身躯则白芒闪烁,在体外形成一个径达半尺的气团;其身后更隐隐浮现龙腾虎跃之象,声势极为磅礴。
“苍龙星君的‘醮云辰阙经’,还有白虎星君‘太上左引箓’?”蒋经天甫见对方的功架,当堂面色大变,他没想到玄武星君竟能同时贯通这两门极为晦涩的功法。
就在蒋经天讶异之间,身法最快的围水道人已被硬生生震开,象山法王的三十六道银环气劲、十八道金罡锋刃则被绞得寸碎,点滴不存;至于扎布的连环雷拳竟如泥牛入海——
想不到三名一流高手合击,竟然连玄武星君的护身气团也攻不破,一旁的司徒定也是大为意外:“这两门功法源流不详,但从他掌握的程度,恐怕苍龙、白虎二人全力施展也有远远不及。”
“你们真是有眼无珠。本王干脆送你们下地府,去问阎罗王吧!”随着玄武星君一声暴喝,人已高高跃起,双爪往上一托,那个护身气团瞬间化为霹雳光球,以巨石压顶之势轰向司徒定等人。
“贫僧的银环金罡劲力已为他所用,简直匪夷所思。”
“连俺的雷劲也被他偷了,真是见鬼了。”
被弹开的象山法王与扎布则齐声发出惊呼,玄武星君的修为已远远超出他俩的想象。
霹雳光球未至,高挂的悬天灯已被强大的气劲挤压破裂,倘若被直接击中,后果将不堪设想。以司徒定和蒋经天的身手,要避开并不难;但他们身后的神机营将士就未必都有这个能耐。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战幕刚拉开,就左闪右避,将不利于提振士气。
玄武星君见司徒定等人依然没有任何闪避的打算,正有所疑惑之际,却猛地发现一股尖锥形的烈焰龙卷气旋,不仅由下至上将霹雳光球刺破,更直朝自己的小腹钻来。
尽管烈焰气旋已被光球抵消部分威力,玄武星君也不敢贸然硬接,连忙半空提气,巧妙地利用脚尖借力轻点,一个鹞子翻身,已翩然落地。
“你方才所用,可是赤晷神功内失传已久的龙藏篇与虎魄章?”随着一把宏亮的声音响彻天心丘,只见两名身穿神机营火纵队服饰的士兵,从司徒定后面的人群中齐跃而出,各捧着一个亮银长方匣子。
“风火无双?”玄武星君眉头微皱,旋即仰天而笑:“独孤阀主果然好眼光。”
独孤长空边脱去长袍,边走到阵前,格外在意地问了句:“这两门功法自景朝淹没之后,早已不存于世。你究竟从何处获得?”
赤晷神功的龙藏篇,被誉为黄道六篇之首,练成者可达金刚不坏、无惧百毒之境。龙藏篇不同于易学难精的金匮篇,不但内容深奥,对身体禀赋的要求更是苛刻之极。至于威力不遑多让的虎魄章,因为修炼过程中要经历生死考验,学成者寥寥无几。
独孤世阀的始祖曾见识过龙藏篇与虎魄章的威力,尽管因自身原因无法修炼,却从中得到诸多启发,最后创出‘风火无双’这门绝学。故此独孤世阀的历任阀主,都想印证两者之间的高低,可惜却一直难以如愿。
至于司徒定与蒋经天为何会误认,当中的因由容后再提。
对于独孤长空质问,玄武星君不屑一顾,但他不想看到的局面,终究还是出现了。因为独孤世阀,双方的实力差距已开始拉近;若然其他四大世阀也施予援手,就算天衣即使能获取最终胜利,必然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另一方面,玄武星君亦清楚中土五大世阀虽然曾助司徒定建立羲朝江山,但双方其实隔阂颇深,彼此忌惮猜疑。在这般非常时期,独孤长空之所以会亲力助阵,肯定是宇一航从中作梗。但宇一航不是已中了欧阳浩明的陷阱——
玄武星君想到此处,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筒,射向高空。
那些五彩缤纷的烟花刚绽放开来,数不胜数的金戈箭已如漫天飞蝗般疾射向司徒定等人。
“是山纵队的‘日落西山,百鸟朝凤’!你俩立刻护住皇上!”蒋经天对金戈箭阵的杀伤力了如指掌,急忙对身旁的木子诚与龙书生发出指示。
“炉火你与半数子弟稳守阵中;鼓风你率领其他子弟,与本阀主一起打扁这个老乌龟!”独孤长空话音未落,炉火童子与鼓风童子手中的长方匣子已分别激射而出,冲破金戈箭网,直取玄武星君。
玄武星君怒然拔地而起,一来可以避开风火无双匣的攻击,二来则利用金戈箭网的遮挡,让对手无法第一时间看清自己的出招。
与此同时,数十名头戴弥勒佛面具、身着不同颜色紧身衣的剑手亦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飞跃而出,以一呼百应之势掩杀而至!
“经天,火纵队是时候出击了。”司徒定边闪避金戈箭,边向蒋经天授意。
蒋经天会意,当即劲贯咽喉、舌绽春雷:“蜂起云涌、星火燎原!”
当下晕倒在天心丘的文武官员多达三百余名,如果动用火攻,这些人绝大部分都会葬身火海。玄武星君正奇怪对方为何会如此鲁莽,却惊觉在晕倒的人群之中,竟有近百人纷纷霍然而起,齐声重复着‘得令’,然后对自己身边依旧不省人事的人痛下杀手!
“岂有此理!司徒定你这个老狐狸!”玄武星君发现被砍杀的官员全是自己的心腹,惊怒交加之下,正欲迴身阻止,却被迎面而来的独孤长空缠住,根本无暇顾及。
扎布三人见己方形势突然大好,也不敢再偷懒,唯有硬着头皮与率领着独孤世阀子弟的鼓风童子,一起截击那些蒙面剑手。
“老师,欧阳浩明必然身在其中,是否让宇……”眼见剑手人数颇多,而且当中不乏一流高手,余悸未消的木子诚显得忧心忡忡,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然后不停地用余光瞟着那个站在司徒定右后方、头戴黑纱斗笠的汉子。
正全神贯注留意着战场形势变化的蒋经天,虽然满脸凝重,但眼神却流露出一份独有的自信与淡定。面对木子诚的担忧,他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此时数阵微风吹过,恰巧将斗笠的黑纱带起,底下那张面孔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