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手,投降吧。” 在城西恒祥坊的三岔口,面对仍在负隅顽抗的秤手与媒婆,蒋经天发出最后的通牒。
自从使诈离开东方世阀的船之后,秤手有意在狭隘偏僻的巷子胡同里穿梭,本想籍此躲开神机营的追踪。岂料神机营的火纵队早就在恒祥坊内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他们逃到哪个地方,沿路相应的位置就会燃起火把,令秤手三人根本无所遁迹。
“蒋经天你这个老狐狸!”秤手忿忿不平地骂了句。
秤手在逃走的过程中发现,一路上神机营的火纵队只是点火传信,并未展开任何实际的围捕行动,而且刻意与己方拉开距离,显然是得到了某种指示。如果自己主动出击,打开缺口,挟持着人质的媒婆就会成为己方的弱点,随时都会有被擒可能。
既走不出神机营的包围圈,又不能进行适时的反扑——
不过,当秤手与媒婆误打误撞逃至这个三岔口时,一直只是噬尾紧追的紫罗兰,不但命令神机营的山纵队将自己截停,还特意发出信号烟花,知会蒋经天及时赶来。
前有蒋经天、木子诚与紫罗兰,后有神机营的山纵队,屋顶以及各角落处则是神机营的火纵队,名副其实的笼中鸟,瓮里鳖。
随着蒋经天的再度现身,秤手敏锐地意识到对方的真正目标,远远不止于此。整个情形就如同被猫盯上的老鼠,开始老鼠以为猫的穷追不舍不过是为了吃掉自己,结果发现猫其实要一窝端。
“冥顽不灵,若不是看在小花的情份上,你俩早就身首异处了!”蒋经天彻底地怒了。
“姓蒋的,你还好意思提小花?”已变得歇斯底里的媒婆,对着蒋经天大声回骂,“你们妙算司的星差众多,论资历、讲本事,老身的女儿都不是出类拔萃,为何偏偏要选她去执行所谓的‘荧惑之策’?”
蒋经天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深感愕然——
当年烨朝三军北伐,在野狼谷中伏的经历,司徒定已将岚国的猎影组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穆延霆战败的教训,令司徒定更深刻地意识到,只有彻底铲除猎影组织,才能从根本上解除岚国对中土九州的威胁。
而无论从人员能力,还是历史沿革,后成立的妙算司,如果没有神机营的密切配合,根本无法与猎影组织抗衡。妙算司与猎影组织之间的交锋不下百次,但司徒定始终无法核实‘猎影六子’的真正身份,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双方存在着不少差距。
野狼谷一役之后,以宇一航为首的神机营已是名存实亡。花费了五年时间,汇集中土九州各类英才重组起来的神机营,与烨朝时期相比,营中的四相三十六长有过之无不及;但现任大都督木健邦的实力始终不如上宇一航。尤其是宇一航学会纸探花的神通后,两者的强弱更为突出。
如果把妙算司比喻为头脑,神机营则是身体。即使头脑足够聪明,但身体不够强壮,在实践中就难免差强人意。有鉴于此,痛定思痛的司徒定便有了派遣星差潜入猎影组织的想法,并与蒋经天与蒋纬天筹谋数载,从而拟制出‘荧惑之策’。
荧惑之策,被列为羲朝的最高机密。三司六部之中,除了司徒定本人以及蒋氏两兄弟,再无第四人知晓。即使是被选中执行任务的星差,也不清楚个中细节。
如今竟被一个赏金猎人获悉,蒋经天焉能不吃惊?
细作!猎影的细作!
蒋经天立即意识到,猎影的细作极有可能早已潜伏在朝中,甚至是在荧惑之策未实施之前。而且能避开妙算司所有耳目,不被查到半点蜘丝马迹,只有‘猎影六子’办得到。
“尚都尉,准备连珠小弩!”蒋经天收起仅存的犹豫,决定痛下杀手。
随着一声令下,五名山纵队的士兵向前踏出半步,各自从腰间取下一把约有两个巴掌般大、带有机括弹簧的微型弓弩,接着再从铁制的护腕内侧抽出三支比中指略长的小箭。
“小心,是‘金戈箭’!此箭只能避,不能接!”!媒婆见那箭头乃精锻黄铜所造,两侧更有月牙型的倒勾,登时脸色大变。
就在媒婆说话间,十五支金戈箭已上好弓弦,整装待发。
“来啊,帮皇甫老贼多添几个窟窿!”秤手也是豁了出去,把人质当作盾牌挡在自己与媒婆身前。
蒋经天熟视无睹,却冲着对面的尚都尉点了点头。
尚都尉会意,只见他剑指一挥,那十五支金戈箭齐刷刷地射出,以一字排开的阵势直取秤手三人的膝盖!
秤手连忙用脚尖连踢常虎的两处内膝,常虎只觉得小腿一软,整个人已颓然跪下。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疼,十五支金戈箭已没入大腿处,鲜血顿时汨汨直流而出。
‘难不成箭头上抹了麻药?’媒婆发现中了箭的常虎,不但没有发出应有的惨叫,脸上也没有过多痛苦的表情,反倒眼神变得迷糊起来,暗叫不妙的同时,她连忙松开白緣,以免常虎被勒得窒息。
神机营自行研制的连珠小弩,其射程只有常规弓弩的一半,但自身的准绳度极高,对使用者的要求相对较低,而且它的穿透力是常规弓弩的五倍以上。
此时,蒋经天又不动声色地对尚都尉打了个暗号。
随着尚都尉竖起三根手指,只见左右两侧的屋顶上,同时冒出三名手持连珠小弩的山纵队士兵,直接瞄准了秤手与媒婆。
在火把的映衬下,媒婆发现箭头表面涂了些淡黄色的粉末,由于箭头是黄铜的材质,如果不是看得特别仔细,尤其是光线一般的环境中,的确很难察觉。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三十三支涂有麻药的金戈箭,会通过连珠小弩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射出。
其实以秤手和媒婆的功夫,再加上有白緣,要挡开群箭的攻击也不算太难;但是想要再挟持已软倒在地的常虎,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你掩护我!”
媒婆踌躇不定之际,身旁的秤手忽然低声说了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秤手已咬破自己的食指,快速地把鲜血抹在后颈,然后如秃鹰低飞,一个弹地直扑向蒋经天。
人快,箭更快!
秤手才刚发力前冲,三十三支金戈箭已射向他的背门以及两肋!
叮!叮!叮……
媒婆立即低头叩首,贯满劲力的长发,如一道白色的匹练般,先将从后射至的十五支箭扫开;紧接着长袖一扬,两条白緣从中飞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击落剩余的十八支箭。
为秤手解除威胁之后,媒婆并没有因而随之上前,反倒退回原地,全神贯注地守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常虎,生怕被他人趁机抢走。
“简直自寻死路!”站在蒋经天的身旁木子诚,护师心切,大喝一声,已抢先飞身迎上!
木子诚的父亲木健邦本是司徒定的近身保镖,一套‘天行掌’练得炉火纯青,早在烨朝时期,已是江湖上有数的掌法高手。木子诚自小悟性过人,可惜体质偏弱,八岁时已满头白发。木健邦爱子心切,又怕出岔子,所以待木子诚到了舞勺之年,才传授天行掌。
天行掌重意不重形,同样的一招,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演绎。木子诚心思缜密,对这套掌法的领悟远在其父之上,只可惜受制于根基薄弱,始终无法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而秤手的内功修为一般,他自创的倾衡术,以招式的怪、诡出名。若单比拼招式,肯定是天行掌占优。也难怪木子诚信心满满
秤手见状,猛然中途变招,以双爪为支撑点,改用腿功直锄木子诚的心窝!
木子诚后发先至,本来想籍居高临下之势,压制对方,却没想到秤手应变如此迅速,只好转攻为守,利用双臂交叉先护住自己的中门。
但秤手得势不饶人,双脚如轮飞转,连环不绝踢出,逼得木子诚一退再退,连半点喘息之机也没有。紫罗兰见状,连忙抖开手中长绫,不仅迅速地缠住了秤手的脚踝,更趁势发力一扯。
紫罗兰见秤手被自己扯得身形尽失,本想乘机与木子诚联手夹击,岂料对方无视被长绫缠足,竟顺势在半空转了数圈,转眼已逼近紫罗兰。
“四妹,小心——”
木子诚出声提醒未及,紫罗兰骤觉右肩剧痛传来,发现自己的右肩已被秤手铁爪般的五指扣住。肩甲的疼痛未完,紫罗兰又觉肘、腕相继传来锥心疼感,整条右臂已在瞬息之间被秤手的倾衡术分筋错骨。
“日落西山!百鸟朝凤!”不知尚都尉是已得到了蒋经天的指示,还是因为见到紫罗兰受挫,怒然指着媒婆发出新的攻击指令。
话音刚落,周围屋顶再有二十多名山纵队的士兵站起,他们正要扣动连珠小弩的机括之时,却不约而同觉得眼前一黑,继而一个发如焰、怪眼丛生、耳鼻皆畸的形相,十指箕张,并以风驰电掣之势,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