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寒节气还有三天的时间,朝廷派过来的银牌使者来到了永兴府,在斡勒阿代死后,忽汗州节度使的职位一直空缺,所以,最近这几年都是万俟弘绪陪同银牌使者,去办理朝廷交待下来的任务。
银牌使者的官阶虽然不高,可人家却是为皇帝在办事,属于钦差大臣,即便贵为一品大员的兵马部督司,见到人家也得点头哈腰,而万俟弘绪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永兴府里猖狂惯了,冷不丁地给人做小伏低,实在是难以适应,于是,他就把这“陪客”的活计甩给了宋钰,这忽汗州节度使也不能白当不是,总要付出些代价才是。
在收到了万俟弘绪的官文之后,宋钰高兴地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正瞌睡呢,就有人递枕头,不错,不错,当真是天助他也,只要把银牌使者弄到手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于是,他当即收拾好行囊前往永兴府,去迎接那银牌使者。
宋钰深谙为官之道,与那银牌使者见面后,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什么好听说什么,对方愿意听什么就说什么,一番接触下来,银牌使者对宋钰颇为满意。万俟弘绪见这两个人相谈甚欢,非常高兴,心中原本的那一丝疑虑,也都消失不见了,立刻让宋钰带着银牌使者去往忽汗州,说是害怕耽误了公务,实际上就是想赶紧把瘟神给送走。
万俟弘绪这边一提议,宋玉那边赶忙附和,一个劲儿地把银牌使者往忽汗州请,说是要尽地主之谊,陪使者在忽汗州好好转转,尝一尝那里的野味儿,银牌使者听后,马上应允,当即与宋钰一起,前往了忽汗州。
来到阿木河之后,宋钰对银牌使者那是盛情款待,几乎是天天有宴,夜夜笙歌,把这银牌使者给哄得是兴奋不已。趁着银牌使者高兴之际,宋钰便向他主动提议,说过去银牌使者前来收海东青,都得亲自去到各个部落,不仅把自己弄得舟车劳顿,十分疲惫,也不符合他天朝使臣的威仪,应该让各个部落的族长主动带着海东青,到阿木河来朝拜银牌使者才是正经事啊。
宋钰的话一下子就说到银牌使者的心坎儿里了,按道理来说,确实应该让索伦族的各部落长来拜见自己,可实际上皇帝是有密令的,让银牌使者在收鹰之余,还要对各个部落进行暗访,看看有没有人对朝廷存着不臣之心,这个规律立了将近百年,自己也不敢不尊啊。
见银牌使者对自己的话面露迟疑之色,宋钰心里一下就明白了,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银牌使者来忽汗州的目的,确实不止收海东青这样简单,他肯定还要对索伦族内部进行筛选检查。
自己既然有一统索伦族的决心,就绝对不能让这些家伙坏了好事,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把银牌使者留在阿木河,万一他出去乱走,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自己到时候也是麻烦,于是,宋钰便想尽了办法讨好银牌使者,不仅好酒好肉地招待,甚至还从新罗国买了几个美女过来服侍那个使者。
“新罗婢”的名头在萧国很是响亮,那些女子一个个长相甜美可人,性格温婉,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不仅能将主人的生活起居料理地妥妥当当,甚至还能为主人“暖床”,很多达官显贵都为能拥有一位新罗婢而感到高兴和自豪。不过,新罗婢的培养过程十分繁琐,每年也出不了多少人,再加之还要选出好的进贡给萧国皇帝,流落到民间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有时候就是千金亦难求之啊。
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当那位银牌使者在见到两位貌美如花,身材窈窕的新罗美人之后,什么工作职责,什么皇命难违,通通都被抛之于脑后了,心里、眼里只剩下美色了,别说让他主动离开阿木河,就是那笤帚赶他,他也不可能走了。
银牌使者告诉宋钰,命他去通知各个部落的族长,十日之后,带着今年捕获的海东青来到阿木河,他要统一检查收货,就不再如往年一般,各个部落去走一圈儿了。言罢,他就左拥右抱着两位温婉多情的绝世美女,进入了后院儿,沉迷在异国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了。瞧着银牌天使那副色中恶鬼的模样,宋钰的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丝弧度,不错,一切都在向着自己预想的那般发展。
很快,银牌使者的命令就传遍了忽汗州,而述律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的把桌子都给掀了,他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就想趁着这次机会在银牌使者面前,好好给宋钰奏一本,结果倒好,自己这如意算盘还没敲两下,就被宋钰那家伙给截胡了,这叫他又怎么能不生气呢?
不过,不管述律景心里如何不甘,他也不敢违背银牌使者的号令,只得在命令手下把事先准备好的海东青都小心照看,就等着期限一到,将它们送往阿木河。
时间飞逝,转眼间,十日之期便到了眼前,而各个部落的族长,也都按照银牌使者的命令,带着部落里捉到的海东青,陆续赶到了阿木河。为了体现自己的风度,宋钰早早就传下了命令,让下人们将客房都打扫干净,好让各位族长都好好地歇息歇息。瞧着节度使府里的装潢与气派,述律景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嫉妒,对于宋钰的愤恨也越来越深。
就在述律景暗自咬牙切齿之时,正巧纥石烈良宇带着自己的儿子纥石烈喆浩,从府门外走了进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面色具是一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未能开口,只是互相点了点头以示礼貌,随即,纥石烈良宇和纥石烈喆浩就跟着府上的奴仆,去了自己的下榻之所。
纥石烈良宇离开之后,述律景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似乎这次的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难道斡勒家的那个小子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就只是为了讨好银牌使者?
思及至此,述律景很是郁闷地叹了口气,跟在他身边的谋士,阿克敦见状,便主动开口说道:“主子无需这般担忧,有银牌使者在此,想那斡勒盈哥也不敢对您怎样,就算斡勒部实力再强,也绝不敢与朝廷作对。”
“是,你说的对,可我心里仍旧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述律景皱着眉头说道。
“主子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不会轻易让别人得逞的。”阿克敦知道自家主子的担忧,所以,他早就传令下去,要各方都加强戒备,切勿着了斡勒部的道儿。
述律景闻言,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办事,我放心,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们已经到了阿木河,就看看斡勒家的小子,到底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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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银牌使者下令,巳时三刻在节度使府的正堂议事,到时,各部落的族长要带着自家捕获的海东青前往,使者要当面“验货”。得到了消息之后,各部落的族长无一敢怠慢,急忙穿戴整齐,拿着鹰笼,早早地就赶到了议事堂,生怕去晚了,会被银牌使者训斥。
宋钰知道那些家伙肯定会坐不住,肯定会提前很多时间到场,所以,他也带着徐景逸过去,想要与各部落的族长聊上一聊。
宋钰没来之前,各位族长之间的谈话还算轻松,可当他进来之后,议事厅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有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而有的人眼中则流露出戒备之色,还有人干脆就闭上了嘴巴。
见此场景,宋钰忽然“哈哈”一笑,“各位族长,前几日盈哥一直在陪着天朝上宾,未能与诸位一一见礼,心中实在不安,今日,我特地提早前来,就是想要给大家陪个不是,还望诸位能够海涵。”说着,宋钰便冲着在场的人抱了几次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哈哈,盈哥兄,你实在是太客气,太客气了,自打来到这阿木河,你就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呼着我们,每个院子都安排了许多奴仆,礼遇十分之周到,细致,反观我们在这里讨扰日久,如果真的有人不好意思的话,那也应该是我们,怎么还能让你说抱歉呢?”一位平时与宋钰来往比较密切的族长笑着接话儿道。
这边话音未落,另一边又有人说话,“嗯,博敦兄这话说的没错,盈哥不仅要为我们考虑周全,还要负责照顾使臣大人,要知道,使臣大人可是当今圣上派到忽汗州的,身份尊贵无比,倘若能把他老人家陪好,于我们索伦各部来说,那也是好事一桩啊,所以,盈哥兄非但不应该与我们道歉,反而应该受大家感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