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允昶瞧着杨潇潇站在这处,面露焦急,想必所见之人与她而言,定然非比寻常。
“夜黑风高的,你自己在这里站着作甚?”南荣允昶眉宇间微微耸起,没好气的问。不由得心中也有点儿吃味。
杨潇潇望了望南荣允昶,见他面色不好,却也不知是何原因。还不做回答,便见他身后街道的尽头,魏郜好似豆子大小的一点儿急匆匆的过来。
“呶,等人。”杨潇潇朝他身后努了努嘴,嘴角的笑容宛若春日盛开的桃花,在威风下花瓣缓缓地飘落下来。
南荣允昶见她发自内心,不由自主涌出来的笑容,心中微微涌上一丝抽痛,便也没有多说话,转身就朝酒楼上行去。
小豆子缓缓地跟在他身后方,面色也渐渐暗淡下去。
他自幼就伺候南荣允昶,从未见他如此难过过。
原也盼望着他能多写情绪,能够或开心或欢喜,别总是寡淡无所谓,却没想到,到真见他难过心伤,却也是这般难过的。
“他俩,两情相悦的,对吧?”南荣允昶刚刚走进酒楼的楼梯口,地上铺就着红艳艳的地毯,虽是素色,却也奢华。
南荣允昶停下脚步,忍不住缓缓地朝后望去。
只见杨潇潇站在路口,眼巴巴的盯着从不远处跑来的魏郜,竟然连南荣允昶走了,她都不曾发现。
那神情专注,双眸中盈盈泛着水光,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定然是真心相爱的两人才能这般心悦的。
原本,杨潇潇是担心魏郜来不了了,却也心心念念的盼着他能来自己家中,经过这番煎熬等待,如此见他来了,愿望视线,心中欢喜异常。
这大悲大喜,大开大合,在眉目间具显,如何能让人瞧不出。
小豆子见自家主子这般难过,想要相劝,却又不知道如何相劝。南荣允昶这般心思澄明之人,又如何不知圣贤之理,如何要他费心去开导。
“既然如此,我倒是应该诚信祝福他俩了。”南荣允昶喃喃自语,嘴角的呢喃如梦似幻,忽然一下,呛出一声苦笑,他拧着眉头,从腰间抽出一块香囊,虽只是平日里佩戴之物,对他来说却非比寻常,乃是南荣明烟第一次学习女工,赠与他的。
南荣明烟说,女孩子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会绣荷包送给心悦之人。
她喜欢自己的哥哥,虽不是男女之爱,却也要将第一个荷包送与他。
“小豆子,将这个荷包赠与杨潇潇,若是日后又和困难,带着这枚荷包当做信物,王府定然鼎力相助。”南荣允昶淡淡的道。
这一行径,便也是做一了断。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两相望,各自欢喜。
“是。”小豆子微微一颔首,恭恭敬敬的捧着荷包,回身又朝着路边走去。
这会儿子杨潇潇还站在路口,先前虽然瞧见魏郜的人,但到底还有些远,这会儿还未跑到杨潇潇跟前来。
小豆子走过去,毕恭毕敬的朝杨潇潇走近,将那一枚荷包双手奉上:“杨书庸,这是王爷赠与你的,若你日后有何难处,带着这枚荷包来王府,王府定然鼎力相助。”
杨潇潇疑惑的望向小豆子,当朝七王爷的一诺,这可比价值连城的黄金白银还要贵重许多,竟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反问:“为……为何要赠与我荷包?”
小豆子低着头,让杨潇潇瞧不见他的神色,缓缓地道:“姑娘且收起荷包,记住我今日的传话便是。”
杨潇潇顿了顿,又狠狠地瞧了小豆子几眼,确实没有瞧出任何异样,随后犹豫不决,缓缓地拿过荷包。
小豆子见事情办成,转身就朝酒楼上走去,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杨潇潇虽然心中疑惑,但此时魏郜已经跑近了,他手中提着刚刚掏出来时,囫囵在外面买的大包小裹的礼物。
因为走时匆忙,又有魏夫人小心看着,连个马车都没有备下,这会儿跑到杨潇潇跟前,便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你为何自己跑过来?”杨潇潇疑惑的看着他,赶忙去帮他提礼物,还埋怨一句,“你带这么多东西作何?人来便是了,这会儿我娘怕是等得着急了,一会儿免不了要数落你几句,你只需要仔细听着,千万不要顶嘴。”
魏郜微微一笑,宠溺的望着她,点了点头:“自然自然,我如何敢顶嘴。便是你说的话,我也都全数听着,丝毫不敢回顶的。”
杨潇潇听他这般说,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赧的。
南荣允昶此时已经回到酒楼中,庄庭筠和傅宜修见他神伤,又瞧见留下的杨潇潇和魏郜,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任他们和南荣允昶从小便相识,却也想到逍遥惯了的七王爷,也有为情黯然神伤的时候。
“这夜,也黑了,这风,也伤了。既然此处令人心碎,咱们便换个地方逍遥快活吧。”傅宜修忽然放下筷子,杨装出兴致高昂的模样,忽然提议。
庄庭筠也赶忙附和,站起身,拍拍手,兴致勃勃的说:“对呀允昶,自从上次你同玲珑姑娘你侬我侬,已经有些日子没钱醉仙居了,要不今日咱们去闲逛一番?”
“是也是也,允昶,醉仙居是出了名儿解闷的地方,醉一场,什么烦心事都抛之脑后了。”傅宜修笑着说。
两人一左一右,嘻嘻哈哈地架起南荣允昶,拖着他朝醉仙居的方向走去。
南荣允昶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任由两人拖着走,稀里糊涂就去了醉仙居。
***
从街上走向杨潇潇的家中,要穿过一条漆黑的小巷,好在如今是夏日,月亮又大又圆,还有虫鸣鸟叫,身边又有魏郜陪着,杨潇潇丝毫也不害怕。
“刚刚我过来时,瞧见有人在同你说话,是何人这么晚还找你?”魏郜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着杨潇潇。
“就是小厮来问新书的事儿。”杨潇潇随意扯了个谎,这会儿又才想起南荣允昶赠与的荷包,虽然看着不起眼,绣工也很一般,但这千金一诺确实价值连城,她实在是想不出他为何要这般做。
好在路上漆黑,魏郜也瞧不见杨潇潇思虑的神情,也便没有起疑心。
此时见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魏夫人说的那般捉襟见肘,以为她已经想好对策,也不想戳穿他,还忍不住夸赞:“从小便知道潇潇聪慧,这会儿生意也做得春风得意了。”
杨潇潇受之有愧,只是干笑两声,不作回答。
魏郜自己做生意时都是险象环生,稍不注意就死无葬身之地,生机伴随这险情,也没有怀疑,只是想着,往后等她生意在做起来,母亲定然也不会反对他们的婚事。
两人这便牵着手一路走,刚刚走出悠长的小巷,刚刚看见巷子口的一点儿火光,还不及笑出声来,就听见远处传来几个男人凶悍的喝骂。
“杨潇潇再见吗!杨潇潇,你给老子滚出来!”
“杨潇潇!快点滚出来!”
杨潇潇一听这几人的声音,心道不好,这几个人怎么真的追到家里来了?!
“潇潇,怎么有人在叫骂?怎么回事?”魏郜惊讶的望向杨潇潇。
杨潇潇什么也没多说,径直朝家里跑去,手里的包裹因为她快速奔跑而浪浪当当的。
此时,杨母正在屋子里,她身体不好不能见风,杨乾元又卧在床上,两人只能干着急。
最主要是,杨母也不敢出去应付这些人,只怕要了小命,只能大声喊:“杨潇潇这会儿不在家,等她在家时你们再来!”
“她是不是想要赖掉我们的工钱?不敢出来了!?”
“就是!快叫她滚出来!”这几人正是在作坊里做工的人,见三日之期已经到了,她没有去给他们工钱,这才趁着夜色来找人要,连明日都等不了。
“她真的不在家,你们若是要找她,明日去作坊里找她便是!”杨母在屋子里大喊。
工人粗声粗气,语带轻蔑的大喊:“什么去作坊里,如今作坊都已经关门大吉了!还作坊?!现在亏的连生意都做不下去……”
杨母一听这话,惊讶的张大嘴,眼睛瞪得浑圆,胸口一阵气儿喘不上来。
杨乾元听完这话,顿时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出事儿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杨潇潇没有拿新书过来让我们排版,却没想到竟然已经亏得连工钱都结不出,没想到,真没想到……”
曾经,杨乾元也是聪慧过人的才子,如今卧病在床这么多年,早已大不如前,聪慧不及从前,眼界也狭隘许多。
这会儿,杨潇潇已经跑到家门口,见站在院子外狠狠砸们的人,连忙大喊:“二位大哥,二位大哥,我娘亲和哥哥身体不好,你们有事找我,千万不要惊吓他们。”
二人见杨潇潇回来,才知道原来这孤儿寡母的,确实没有骗他们。
也都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大吼:“给我们结工钱!”
此时,杨潇潇囊中羞涩,根本就拿不出银子,赔笑着道:“这……这,我明日亲自送到二位手中。”
“我们现在人都来了,你何不现在就给?!过了一夜,你还能下出蛋来不成?!”其中一人已经烦不胜烦,直接大吼。
杨潇潇原本是想,魏郜到家里来,多少会带些银子,到时候在拿出一些结给他们工钱,此时还没入家门,只有手中的小礼物,这可如何是好。
不由得,杨潇潇脸上露出窘迫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