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扬眉,顺口回答:“在想你要把我安置在哪。”
“你猜。”足尖落上了瓦片,顺手拨了拨我被风吹迷的发丝。
我翻翻白眼,口气又开始不善,“混蛋,你不知道打认识你起,我的大脑细胞正在急剧死亡?”
“意思是不思考?”
“没错。”
“那么,你向下看。”笑着放下我,月色下的脸英俊得叫人屏息。
我伸手拍拍额头,唐小婉,你完蛋了你,总是在发花痴!收回自己不舍移开的视线,我这才向屋顶下望去,熟悉的花园、熟悉的宫殿,虽然没来过多少次,但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地方就是老皇帝居住的寝宫!
“你确定?这里?”
挑挑眉,笑着捏了捏我的面皮,“不要苦脸,现在,这里最安全。”
“那……”我想起南宫流云,那真正的死混蛋,他是那样的阴险,不可能不知道流风将我安置在这里。
“信我。”给我最简单的两个字,漆黑的眸子闪着坚定的光茫。
我耸肩,一脸“随君请便”的模样,老实说,心里有点不舍……好吧,我承认……很不舍!但也明白把我带他身边反而会拖住他的步伐。
“准备好,下去了。”说完,长臂揽了我的背,一个闪身,我的人已跟着落到了殿门前,昔日辉煌的寝殿看上去有些沉寂、闻不到人烟。
我蹙眉,即使老皇帝真的疯掉了,也不该这样的荒凉啊!身上的汗毛直起,该死的混蛋男人,难道要放我一个人跟那疯老鬼在一起?
“推开门。”流风轻声说,换来我一记大白眼,笑话!开门,万一那老混蛋扑上来吓着我怎么办?
瞪视着流风的俊脸,妄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只是看他朝我坚定的点了点头,咬了下唇,双掌最终还是放上了门板,为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又确定流风不会离开我身边后,掌心轻轻一用力,吱呀一声,门开启——
门后,龙焱跟牡丹!
我瞪大眼,又揉揉眼,确定眼前对着我微笑的是他们两个,的的确确是他们两个!没记错,他们一个宫中不知混哪块,一个失踪、下落不明!
“完了,她好像被我们吓到了,我们长得很像鬼吗?”牡丹回头问龙焱,音调全是戏谑的成份。
龙焱仍是微笑不语,只是那张飘逸的俊脸略染着一股忧伤。
“满意你看到的吗?现在你担心的人几乎都有着落了。”压底的声音响在我耳畔。
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挡在心头的阴霜立刻少了一大半,不吝啬于一声表扬,我说:“很大的一份礼物。”低声尖叫了一声,上前搂紧了牡丹的肩,她身上让我熟悉的体香味飘进了我鼻端。
“咳咳咳,小婉,我要喘不过气了……”抗议着,却笑着,“唔,你脸瘦了这么多,不过肚子又大咯……”
“牡丹……我好想念你做的饭……”
……
一个眼神相交,流风对龙焱轻勾了唇角,“照顾好她。”
“我会的。”龙焱点头,目送流风修长的背影远离……
原来,那天龙焱引着大批官兵离去,身上中了一箭,四处逃忙躲到了山上,待天色转暗,他才想回农舍找我,却不想屋内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气愤、悔恨自己的无能,门突然被打了开,门外是阴笑着一张脸的南宫流云……
“然后呢?”我忙追问,顺手接过了牡丹递来的温汤,她的情况简单,就是被我赶出宫后就一直瞎混,直至昨天被流风找到。
“他的武功很高。”略显苍白的俊脸上浮起一丝嘲笑。
我撇撇嘴,骂道:“武功高有P用?坏心肠坏心肝!”
龙焱不置可否,继续说:“后来就在我要被擒时,一个少年救了我……”
“什么样的少年?”
“他没告诉我姓名,不过……长相满怪的,漂亮得……像个姑娘家!他还把你曾遗落在房里的匕首交给我,说有机会让我把它带还给你……”说着,从腰间抽出了我再熟悉不过、却避恐不及的东西。
不由的抽了抽僵硬的面皮,看来,我跟那自称巫师的哈尔默以还真有缘,不,正确的说是我跟这把匕首还真有缘,讨厌!不情愿的伸手接过了那冰凉物体,也许,这就是命……
流风说过要帮我改命,他会成功吗?
“再后来,我伤得不轻,在外面东躲西藏,打听我下落的人不少,也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一直的躲藏,直到后身体稍好点,才试着来宫中探寻你的下落,之后,遇上了他……”
我注视着龙焱眸底那化不开的忧伤,直觉他还对我隐瞒了什么,开口想问,但最终还是忍了住,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封闭自己的痛,我不能再去撕扯,想到羽文兰,我不敢问,怕他的哀伤跟她有关……
“好了,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牡丹掩嘴打了哈欠,拿起一支烛火用桌上的引燃。
我突然想到这偌大寝宫的正主,从刚才就一直没见到他的面,便问道:“老东西呢?”
牡丹抿嘴一笑,从椅上拉起了我,“还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彻底的疯掉,皇后就下令他人不得随意进入这里,除了太监会定时送饭,她自己也很少来这里。”
应该是保护他吧,我想。看来皇后真的很爱这老鬼,她清楚现在宫里目前的情势,所以将明争暗斗揽到了自己肩上,让人们把矛头指向她自己,她越是对老皇帝不加理会,人们也就渐渐忘记天朝还有一个已经疯掉的皇帝。而此时,我也明白了为何流风说皇宫里这里最安全。
牡丹拉着我进了老皇帝当初的睡房,撩开了被风吹动的黄纱帐,纤指点向了角落,笑道:“诺,在那里。”
我顺眼看去,昔日很风光的老家伙正穿着脏乱的褒衣缩在墙角里,灰白的头发跟胡须乱做一团,老脸也削瘦了一大圈,紧闭着双眼,仿佛正在做美梦正酣,时不时喀吧双唇……
他自己应该做梦都没有想到,明明当时只是装疯摆脱南宫流云的钳制,没想到……最后却变成真疯!虽然讨厌他,还没有到了恨的地步,他毕竟是我这副躯体的爹,看到他这样,心里也觉得有点凉……
算了,看他众叛亲离又为我创造了一副美丽躯体的份上,我就代那早死的龙雪柔为她行一回孝道吧,毕竟他生下她,虽不宠爱,却也没虐待。
走到床榻前,取来床上的锦被,我慢慢的告近老皇帝,蹲下身子,尽量动作轻点的为他盖上……
“你跟龙焱的动作还真是像,他昨晚上也是这么做的……”
呼,动作像不代表心境像,唐小婉的同情心向来不敢恭维,而龙焱……他真的是个好人!
直起身子,转身打算离开,不想身后的人突然惊醒,嘶哑的一低尖叫——
“啊——鬼啊——”
我拧紧了眉,不管真疯假疯都叫我鬼!有病?枉我刚刚对你的“温柔”!猛一回头,对上了老皇帝惊恐的双眼,望进那双收紧的瞳孔里……
血,是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人吐的,那女人,我再眼熟不过,赫然是出现在我梦中,宣言我儿子已亡的女人,而老皇帝就站在她的床前,面无表情的看她的生命一点点流失……
女人咳着,咳出的鲜血不住的往地面淌,突然,她抺了把血水,缓缓的抬起了头,挑起了一抺冷笑。
女人的笑容越见诡异,苍的唇瓣轻启,这时,好像听到了她在今什么,她说——
我快要死了……可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会诅咒你,用你女儿的鲜血诅咒你,你将亲眼看着你的国家一寸寸消亡、毁灭……我要用你满国臣民的血祭奠我的灵魂……我用你女儿的鲜血诅咒你……用你女儿的鲜血诅咒你……
……
身下,一个颠簸,还好牡丹及时扶住了我,已经不敢再探进老皇帝的眼神,光刚刚那一刻,就足够带给我一波猛烈的惊涛骇浪……
“小婉!”牡丹吓了一大跳,担忧的望着惊魂未定的我。
我只觉得口干,轻轻的摇头,突然感觉……我……好像正在掉进一个早被人设定好的圈套……
那女人的诅咒,跟兰香临死前提及的皇宫中被禁止的传说有关吗?
不管有没有,我根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可恶的女人,亏得长得一副温柔样,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冒牌的巫女,她的诅咒会生效吗?
头乱,心慌,躺在床上思考了一整天,除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就是心凉,如果不是有那么几个可爱的人,可能我早就疯掉了。
门板被轻轻的扣起,传来了牡丹的唤声,“小婉,于大人刚才来过了。”
流风?禁不住心头一乐,这东西,才分开一天就想了我么?快速的下榻穿上了鞋,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一拉门,门外的牡丹笑意盈然,她身后一个披着带黑高帽的披风的人,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不过身高上跟流风差多太,绝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