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谁?”见我东张西望,牡丹笑兮兮的明知故问。
我撇撇嘴,眼一别,不答反问:“那东西呢?”
“哪东西?”
“流……于夜!”
“已经回去了。”一条白帕掩去了揶揄的笑,牡丹侧身,让她身后的人进屋。
我眯眼,直觉的问道:“他带过来的?是谁?”
“于大人没说,只说是你跟他要求过要见的人。”
是那个被关的哈尔族巫师!流风没有食言,真的让他来见我了!兴奋的扬起一边唇角,我将牡丹要跟进屋的身子往外推。
“喂——”牡丹不满。
我轻轻的摇头,“好姐姐,让我单独跟他谈谈。”自己的秘密还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为自己,也为他人。
“那好吧。”牡丹也不纠缠,身子往后一转,双手插进了腰间,低声说:“我就站在这里,如果有吩咐,唤一声就行。”
我点点头,当着牡丹的面,不好意思的关了房门,一回头,没想到身后的人已经除了披风,露出了一张异常苍老的脸,褶皱的面皮松松跨跨的挂在脸骨上,双颊深陷,头发胡子都已花白,黏合的眼皮是一条缝,看不成双眼。
“你……”一直盼望着见这个人,可真见了,却又不知道从哪问起,看着他,第一感觉就是奇怪,推年纪算,龙雪柔的娘最多也就四十多岁,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配眼前这个糟老头?
“我叫哈尔多赫,哈尔族人上一任的巫师。”开口,他的声音跟他的外表一样,异常的苍老。
“你曾经见过碧儿,不止给了她一块灵石,还要她唤醒我或者杀了我?”想了想,我以这件事开头,反正才近黄昏,有得是时间问清他我想知道的一切。
“是,不久后,我就被人换了地方收押。”苍老的面皮扯出一丝微笑,不友好,也不生冷。“其实,你没必要见我的,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有吗?我好笑,怎么一直都在感觉自己被谜团压着,从来没有轻松过?到底到底、还有为什么?我的大脑最多重复的就是问号。他给我的表现并不像碧儿形容的那般杞人忧天,甚至于还算乐观。
“那么,”我挑眉,反问,“什么是我不该知道的?”
“既然是不能让你知道的,就更不用多说。”
“听你说话好像很睿智,像先知,专门算命的。”我嘲弄,该死的老家伙,四两拨千金的手法,反正就是不打算为我解疑就对了!
“不敢,我知道的并不多,比如……你的来历!”
我心头一惊,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我的来历连最亲密的流风都不是很清楚,这老头居然怀疑了,不,不怀疑,是肯定!不……也不对,从第一句交谈,我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过我是谁,而他表现的淡定,好像根本就不是同陌生人在说话!
“真正的龙雪柔,也就是哈尔族的现任巫女,该在今年初就已经死了。”
今年初?不就是我初穿来这地方时?还在下雪的日子里?心头猛的一寒,因为我在哈尔多赫那细缝一样的眼中看到了审视的光茫,我不得不开始在心中敲警钟了,这老东西,看上去满阴险的。
呼息,告诉自己要镇定,状做优闲的捡了张椅子来坐,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冒牌货?”
“不,是有人骗了我。”
“谁?”
“不能说。”
我咬牙,强忍下被他激起的怒火,拳头捏了放,放了捏,唐小婉,淑女,要淑女,尤其是面对一个一脚踩棺材的老东西,不能火!
“于夜都跟你问过了什么?”
“全部。”
“全部?”忍不住的,我嗓门有点高,他奶奶的,面对我这个同族人爱刁不刁的,对一个外姓人却掏了心肝挖了肺!想到龙雪柔的老娘对她的恨,眼前这东西不会也对我有敌意吧?
“是的,全部,他现在留着我,只是为了等到那一天……”
“哪一天?”
“不能说。”
“那你能说什么?”蹭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再好的脾气也会给他磨烂掉,不过他倒提醒了我,会不会是流风故意的让他对我隐瞒?要真是那样,该死的男人太混蛋了,一方面大大方方的应了我,一方面却还在用谜团吊着我!
“你长得……跟你娘很像!”
“靠——”拳头重握,却在挥到老东西面前仅一寸时停了下来,不能火,不能火!火了,可能正上了这混蛋的当!
眼皮下的一条缝闭了上,该死的老混蛋一脸闭眼等死状,扇风点火的补一句,“打吧,最好打死我!我恨你,不想帮你。”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我又咬牙,硬生生的收回了拳,帮我?他要帮我干嘛?跟他说的那一天有关?
冷冷的一声笑,哈尔多赫重心睁开了细缝眼,“你以后我不想死吗?我现除了能走路,连舌头都咬不断……”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在轻抖,愣了下,这……是流风的杰作吗?心,更乱更燥,禁不住的想抓头皮,流风……流风……你倒底都知道了什么?又一直背着我做些什么?是从知道我讨厌自己“变鬼”那一刻,你就下了某种重要的决心吗?
“如果没别的问题,我还是先回去吧,他还等我回去复命。”说完,哈尔多赫走向了门口,先前没发现,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步子很慢很慢,害他的人只打算让他支着最后一口气生活。
“吱”一声拉开了门,哈尔多赫突然停了下,异常苍老的声音说着,“我……今年四十二岁。”说完,投进了外面已起的夜色中。
四十二岁吗?也是流风吗?也是流风害他急剧的衰老?为什么?跟流风接触久了,也渐摸透了他一些脾气,不惹到他,他不会下手去杀人……
“小婉,你还好吗?”牡丹见我站到了门前,关心的询问。
我轻轻的摇头,示意没事,突然想到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一天,一天没有见过龙焱,便问道:“龙焱呢?”
“他在院子里。”
我嗯了一声,拉了拉微乱的衣衫,向方的花园走去……
夜凉如水,天空寂月如勾,因为才起的夜,星子也才两三点,飘洒着白衣的男子站在庭院中间,蹙眉,仰望天际,脸上淡淡的愁,手中一大坛酒。
轻轻的靠近,刺鼻的酒味飘进了我的鼻端,这男人不适合酒,如果他手中拿得是一把折扇,或许更适合。
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头也不回,却分明已经察觉到了我,抓着酒坛的五指微用力。
“怎么出来了?”
我没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虽然……我不知道他的伤在哪,是不是跟我也有些关联,见着他喝酒,就想到了他跟羽文兰成亲那次,我也是抱着这样大一坛酒躺在房顶,对空醉饮。
对龙焱,永永远远的抱歉,觉得自己欠他的,自己知道,如果那次在宫外,我若私心一点,铁了心跟他亡命天涯,境遇又会完完全全不一样。
对于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好像,我们一直在错过,缘分,浅薄!而流风却不一样,无论怎样的互相伤害,我们之间永远牵着一条线,剪不断、理还乱!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他,我唯一的一个男人也是他!试过将自己交给龙焱,可却终……不知是谁的原因,我们只是合衣了一夜。
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残余酒汁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喉结动了动,月光下双目闪着星光,忽尔一动,混着酒液往下滴,分外的晶亮,啪一声,落到了青石地上……
我的身躯突然一震,呆呆的望着龙焱,他……哭了?我能感觉,他的这滴泪好像忍了很久……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人生总是事与愿违?想留的,留不住,不想留的,最终也弃你而去,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说谁?羽文兰吗?鼻头陡地一酸,虽早有预料她的不测,但亲耳听到,还是很难过……
“小婉,我觉得冷,抱紧我。”龙焱的声音……好落寞。
倔强的忍住了眼泪,告诉自己,在龙焱脆弱的时候,我不能再脆弱,依言张开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头,抵上了他的背。
“羽文兰……死了!”
死?!
我侧脸紧紧的抵在龙焱背后,脑海中突然闪现跟她交往的一幕幕,从青石路上的相逢到他的轻佻,叫我“漂亮姐姐”的傻大妞,蹦来跳去的活泼劲……
咔!一声木枝被踩断的声音,我疑惑的蹙起了眉头,未及转身,身子就被拉进了一处温暖的胸膛,熟悉的健壮,熟悉的体香,是流风。
“怎么了?一个个一脸的哀伤?”问着,宠溺的以唇点了点我的额头,明明含笑的俊脸,黑眸里却一闪而逝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