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知道小爷中的瘴气,那又如何?”
好个那又如何!我冷冷的扬起唇角,又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林吗?”
“奴婢不知道。”
我继续笑,“可你当时怎么问我的?你问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是问了,可又怎么样呢?奴婢住在这鬼宫,每天听多了古怪的声音,只是直觉问道。”
“直觉的问道?”我扬眉,“那么,请你告诉我,那样重的雾,不要说林中了,就算空旷的地方,也看不清巴掌大的地儿,而你,却能精准的找到我,而且,速度极快的带我穿出了林子……”
“我……奴婢经常去林里散心。”
散心?好蹩脚的理由!在那种林子里散心?他是流风的手下,不会不知道他曾在林里埋了那么多的死尸,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居然会在那种地方散心?说出去,当笑话听差不多!
我呵呵笑道,“我真佩服裴小姐的勇气呢!如果小婉没猜错,当时,你对我那一劝分明就是故意的,给我假象,让我知道那歌声确实存在,而且绝对是林里的古怪,非人所为,利用我对小以尘的担忧,让我进林,好拿林里的瘴气毒死我!”只是她该做梦都没想到,那瘴气根本就没伤到我。
“哼,小婉姑娘真会说笑,若真想害你,你已经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还用非等到今天吗?”
“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因为……你懂医术,你一开始就知道流风只是昏迷,意识却还在,你怕当他的面害我反而会令他起疑,所以……”
“够了。”流风突然插口了,声音低柔,黑眸里流露着浓浓的不赞同,“小婉,我想你想太多了。”
我蹙紧了眉头,定定的瞪着流风,他……在护裴洛?护一个成心要至我于死地的女人?
“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我倔强的咬了咬唇,这混蛋越是护着裴洛,我就越要揭穿她!回头,瞥见了裴洛脸上闪过的一抺得意之色,我眯眼,不想这动作却将她对我的惧意又唤了回来,身体一个轻微的抖动。
她的惧,不是装出来的,不是曾亲眼看过我做过些什么,她是不会这样的!而且,我真的很不明白,前一刻就几乎要死掉的流风,为什么后一刻就好好的站到了我面前,虽然瘦弱,身体却很健康?不是说不喜欢他身体变好,只是……被他们隐藏的事实倒底是什么?跟我有关,绝对的有关!我甚至感觉……治好流风的就是我!
“小婉,我说过了,裴洛不会这么做,她也是从小就侍候我……”
“所以,你信她,不信我?”
“你不觉得你的推理过于牵强了些吗?如果像你那么想,你的身边也就没几个好人了。”
“可我的推断几乎没有出过错!”除了兰香的幻影,一切,都是那么合理化,歌声是假的,诱我中毒才是真,至于林中预感会有人拍上我的肩,那人不该是冒牌货,而是另外一个人!
“推断毕竟只是推断,没有真凭实据,你不能妄下定论。”
我闭眼,反正这男人就是铁了心护短对不对?感觉身躯被人抱了起来,我霍然睁眼,对着暗中染了几分笑意的冒牌货低吼,“告诉你,谁惹我,谁倒霉!”不是怕我吗?给你挌句狠话,让你闭眼就恶梦!
……
夜晚,烛火摇摇,微开的窗子里能望到几点星光,躺在床上,视坐在床畔的男人于无物,顾我的哼着小曲,看我的夜,赏我的星。
“你还在生气?”
“星星点灯,照亮……”
“灯是我点的。”
“你光点火,还会点灯?”我嘲弄,拉回思绪开始翻自己的“老歌集”,“你问我恨你有多深,我恨你有几分……”
“唐小婉——”很低很柔的声音,拉长着调调。
“风往北吹,你死得好干脆……”
一个邪气的笑容,突然漆眸一冷,杀人一样捧住了我的脸,愤怒的低吼,“唐小婉,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
“怎么?”我扬了扬眉,不怕死的问:“混蛋又转性了?好脾气装够了?打算改行当夜叉?”我气,很气这混蛋护裴洛的态度,他明明比我聪明,不可能认为我说的不在理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头别向一边,问?才懒得问,不管什么原因,你是护定了那女人!
“你还记的吗?”大掌强硬的扳回我的头,逼得我不得不对上他的俊脸,“那次在‘静宜宫’,你暗指宫女是皇后的奷细,我跟你说了什么?你既然知道她是动机不纯,又何必指出来?”
“可裴洛是你的奴才,你怕她什么?”
“你以为那歌是谁唱的?”
我一愣,几乎忘了她还有帮凶!
“不伤她,不是代表我不舍,是我想……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他的意思是……裴洛身后还有人?是谁?又有谁买得动她?南宫流云?不,不像,如果是他,她又怎么敢瞒着他收藏我们?那……天!好复杂!
伸手,我环抱住了流风精壮的腰身,有丝感慨,“你又变了,以前从不跟我说你心中所想的。”
轻叹一口,他顺手抚着我的发丝,低语,“因为……我偿够了误会的痛苦。”
“可是你还是有事瞒我。”我呼出的热气直往他胸口吹。
“你也同样有事瞒我,而且……不是一件。”
“可你都知道,不是吗?”也许,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不问,并不代表我知道。”脱了鞋,上榻,顺手搂紧了我,“打个比方,那一次我们在山上,你后来怎么跟我分开的,我一直不知道,也没有问。”
“你现在有问题对不对?要问就问,少拐弯抹角。”
“你在林子里……看到了什么?”
我一惊,身躯在流风的怀里微僵,他知道?怎么会知道?他叫我不要,是不要进那林子?还是不要刨那片土?
“我是做梦看到……”
原来……
“看到你很迷茫的独自站在林中,好像看到了什么……”
要……跟他说吗?我犹豫了,毕竟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讨论过那方面的话题,老实说,很排斥他知道我巫女的身份……因为感觉……会为他带来不幸。
“你站的地方,曾经埋过东西。”
我倒吸口气,该死的聪明男人连这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很多年前,就在我命人暗中把尸体运向这座宫府后不久,我曾见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出入过这里,当时因为她一直是背对着我,所以,我也没有看清她的脸,直到兰香在‘凌然宫’附近被我抓起时,我才感觉她的背影跟那女人极其的相像。”
“那你……”我顿了顿,最后还是问了,“有没有刨过那里?”
“有,她刚埋时我就刨过,她死后,我又刨过,不过后来,都重新埋好了。”
“那你叫我‘不要’,是指的不要挖开那里?”
“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手一碰到那里,我就觉得……恐惧!”
恐惧?瞧我听见了什么呢?咱家一向狂妄自大的流风少爷居然会恐惧!说出来会笑死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事实,不然,你认为只有半口气的我,哪来得力气呼唤你的名字?”黑眸定定的瞅着我,又搂紧了几分,仿佛要将我揉入骨血。
“小婉,考虑好了吗?要告诉我吗?”半晌后,流风再次开口询问。
我苦恼,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再给我……一些时间……”
……
鼓器拍打……篝火燃烧……古老的穿着……有节奏的扭动……褐色大袍……蛇形图纹…………素绕耳际徘徊不去的咒语……
突然,不安的身子被人箍了住,迷失的神智慢慢被拉回,身后一道温暖的人墙,双臂从背后环住了我,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流风……”我呐呐的唤他,只觉得冷风吹干了冷汗,比汗毛直竖的寒意更强上几分,刚刚……我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为什么站在院中?为什么面对黎明前的黑暗,赤足悄站?
明明,睡之前是跟流风同榻而眠的,为何醒来,是这样古怪的举动?
“你梦游了。”半晌,他哑着声音对我说,弯身就要抱起我。
我后退一大步,怔怔的看着流风,他……又骗我是吗?我好像很古怪,越变越古怪……
“小婉……”他不赞同的攒起了眉,低声叹,“现在天寒了。”
我轻轻的摇头,脑袋虽然还有些木然,但不代表是笨蛋,“流风……我没有梦游的习惯。”古代也好,现代也罢,一次也没有。
浓眉越蹙越紧,深深的凝视我,薄唇也抿做了一条直线。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骗我?”我问,步子又往后退,铺路的青石挌得我脚疼,不及该死的男人一再骗我的心疼,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