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又是两道黑影,不知是谁,却是帮着桃娘击落横扑的两方侍卫,桃娘臂上受了伤,被一个黑衣人强行推搡进了马车。
“桃娘!”我惊呼,顾得身躯被晃得七昏八素,赶忙爬到桃娘跟前,她臂上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想也不想的,我一把撕裂了自己的袖袍为她扎住了伤口,双手被染红,却见桃娘哼都不哼一声的,脸色苍白,唇被咬出了血,那额上的汗不住的往下滴。
“怎么样?”一个黑衣人也进了马车,这时车身稳当了不少,估计是逃出了宫门,见桃娘忍痛忍的辛苦,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示意我靠边,径直为桃娘上起了药粉。
我退坐在了软团上,瞪着黑衣人的后脑勺,直觉他是流风的人,但为什么蒙面,奇怪!而且,他的声音不沉也不脆,明明没听过,却觉得耳熟。
“谢……谢。”待药一上好,桃娘喘息着道谢,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一攒眉,借着车内昏暗的灯火,突然发现黑衣人的后背现出了一丝血迹,他的身上刚刚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有血迹?而且……那位置……
好像是感觉到我的注视,黑衣人一闪身出了车身,低声对着自己的同伴道:“我先回去了……”倏地吃惊的娇呼一声,那声音……
羽文兰!
“放手!”瞬间,声音如常,掩上几分刻意的低沉。
“你伤口流血了。”是龙焱的声音,我心头一紧,快速撩开了马车帘,那驾车的黑衣人,背影是那番熟悉,倏然回头,与我的目光正好打个照面,却快速的躲了开。
我深呼息,尽量控制自己声音里的吃惊,平静道:“龙焱。”
没有应声,龙焱只是将视线调回了前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死抓着羽文兰的手臂,不让她有机会跳车离去。
我心烦意乱,搞不懂,为何那日两人要联合起来骗人,而且演技那番高超?龙焱……怕是没有失忆吧?也对,康维当初极其的护他,又怎会真的给他吃失忆的药草?再看羽文兰,我一直认为是大个傻妞的女人,竟也是个做演员的好料!
“完了,我们身份暴露了,这么快……”羽文兰调侃道,伸手一把扯下了面上的黑巾,月光下,她的出丝高高的被束起,露出整张白净的中性脸蛋,没了痴傻做掩护,她的面容让我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
好眼熟,不是对羽文兰的眼熟,却是对另一个人……如果这张脸再黑一点点、眉再粘合的浓点、眉峰再高挑点、唇再涂的略厚点,嘴角再痞一点……
“祁召!”我咬牙,该死的女人居然是祁召!混痞子祁召!一个快速凑前,在“她或他”被惊愣之时,一把摸上了“它”的胸,该死的,我要知道这东西倒底是男是女!隔着厚厚的衣物,我只摸到了硬绑绑的“胸肌”,难道……是个带把的?
“呵呵,婉儿真热情!”唇角轻轻上挑,熟悉的男性声音痞痞的扬起。
我深呼息,掌下的那片肌肉未免“硬”得过份,双手往两旁一拉,皎洁的月下,露出了“它”胸上紧缠的白布色,不止胸上,再把袍子往下拉一点点,“它”的腰上也缠了,是故意让腰部看起来粗壮点……
难怪!那次见祁召感觉很怪,明明脸很黑,手却很白!
羽文兰没料到我会有这动作,又傻愣了一下,随即月下的脸蛋泛起滚烫,当发现除了我在盯着她身上的白布条,龙焱也回头了,突然大手一挥,甩开了龙焱的钳制,垂头快速整好了自己的袍带。
我……从没想过羽文兰会是祁召!如果这样的话,当初祁召对我的“兴趣”,还有,她逃狱刧走了龙焱……这些都好解释了,她……喜欢龙焱!对吧?御花园里,她为我挡下那一箭,分明是试探龙焱的成份多些,可……龙焱最终还是选择了让她受伤,只为了光明正大的追查伤我之人!
眼前,明快了,困绕我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开了,可我心里很难过……她是同流风一样的人,背后为心上人默默的付出,嘴上却从来不说……
回身望了一眼越发远离的宫门,心中对流风的担忧更浓,他……会平安吧?
帮羽文兰处理好身上的伤,然后就迎来了极长的静默,谁都不再开口,每个人各怀心思,不知道身后有没有官兵追捕,龙焱尽量走偏路,月影渐落,每个人都有点疲态,将马车停在一处破庙前,几个人开始休息。
戏剧一样,做梦一般,竟这样就出了阴谋诡计的皇宫……
刚至黎明,龙焱点了篝火,除了面巾的他,一身黑衣,这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物,整个人看上去冷然不少,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羽文兰与桃娘三人并坐在稻草上,伸腿踢了踢羽文兰的脚丫,我问出压了一晚上的疑问:“上次去探底,你跟龙焱干嘛要装算?还有,你倒底叫什么?”
羽文兰翻个白眼,很不想跟我谈的样子,转个身跟娇气媚人的桃娘面对面,打哈哈,“嗨,美人,没想到你身手那么好!”
桃娘轻笑,苍白的脸上隐着浓浓的担忧,也许是没心情跟羽文兰搭讪,视线调向了庙外。
“他会平安。”我吸吸鼻子,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安慰自己。
“小婉,”许久没有开口的龙焱突然搭言,目光依然注视着燃烧的火堆,“送你到安全的地方,我要回宫。”那严肃的口吻不像玩笑话。
我面色一僵,心中倏地一痛,流风已经生死未卜,实在不想我们其中的谁再受伤,虽说龙焱帮我时有蒙面,但,假于夜并不笨,他这一回去……
羽文兰伸手拍拍我的肩,我一回头,对上她安抚的笑容。
我们四个人,相当的落迫,狼狈,咬牙,我坚定道:“要回一起回!”
“姑娘!”桃娘气得大叫,语气严厉,“爷那样护你离开,你要负了他一番好意吗?再说……即使爷落入了他手中,他也……不一定杀他!”
“那就谁都不要回。”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唇角抽了抽,泪水终于滑下了脸颊,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却仍旧是体会不到新生命的喜悦,让我的心情更糟糕。
“好了!”羽文兰烦躁的挥挥手,突然笑了,说道:“小婉,不是有很多问题吗?来,你问我,我知无在言,言无不尽。”
我知道她是借机转移问题,让大伙的心底少些阴霾。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上回跟龙焱装算……呵呵,某个傻男人怕你发现他未失忆,让他难以自处……”话还未说完,却见龙焱突然转身走出了破庙,羽文兰与我对望,示意我跟出去瞧瞧。
我坚持不动地,却抵不过羽文兰的紧紧注视,深吸口气,挺着微凸腹部出了破庙。
庙外,不知何时起了细蒙蒙的雨,让这个黎明显得更阴沉了些,龙焱正背对着我,抓着一把青草静静的喂着拖着马车驰了一夜的马儿。
“天很凉,你既然有孕,最好少沾凉气。”
看着他略显单薄的颀长背影,我又一次的鼻酸,犹豫了下,我靠近他,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了他,他的身躯僵了下,我的心痛了下。
讨厌自己,流风为我生死不明,而我却还在顾及龙焱的感受,处在他们两人间的挣扎让我无所适从……
抓住了我的双手,龙焱突然转过了身,脸上淡淡的愁怅,指尖浓浓的怜惜,喉结轻轻的滑动,他倾身,吻上我……
没有火热,只是双唇轻轻相贴……
流风……流风……
心,好痛!好紧!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迷惘着,在黑暗中寻找那双熟悉的黑眸……
突然,有人挑起了一支灯芯,黑暗中亮起一盏油灯,一张桌前,我看到了一张牢刻心板的俊脸,但眼眸……却不是我要的那双,他是于夜,假于夜!
那么……流风呢?他在哪?心急的四处环望,我终于看到了他……四肢被铁链条拉长,高高的吊在半空中,他虽然垂着头,可我就是知道他就是他!
“她倒底哪点好?值得你又一次为她冒险?”拨弄着灯芯,直待灯火旺了,假于夜才起身走向流风。
他要伤害他吗?不——
我心急,要冲上去阻止假于夜,可身子却硬生生穿过他的身子,就像穿过空气……不!正确的来说,我是空气!那,是梦?
假于夜已经走到流风跟前,伸手捏起了流风的下巴,抬起,露出了那张被毁的俊容,紧闭着双目,他已昏迷,假于夜手指间捏着一粒白色的药丸就要送入流风口中——
不——不——我直觉那是毒药,又扑上前,却仍是扑空!
啪!流风的下巴被用力合上,那粒白色的药丸被他吞入了口中,同时,我听到假于夜又开口。
“九日毒,需九日服用一粒解药,你竟为她而背叛我,不顾自己体内的毒……”指尖轻柔的滑过流风的侧脸,假于夜向来阴戾的脸竟扬着一抺温柔,“风,知不知道……我若再迟喂你药一刻钟,你就永远的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