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阿司拉着手行在路上。
路两旁的画卷正描绘着他下凡历劫的过程,因要从娘胎里讲起,还不能快进,她便走马观花的看,他也不时扫一眼。
一时无话。
不知道这路何时才到头,她只好心猿意马的开小差。
她是‘秦笙’,秦朝的秦,笙箫的笙。
嗯,挺好听的名字……
此刻牵着她手的男人叫做司铭。
他是司命星君,南斗六星君之一,主天子寿命,也主宰相爵禄之位。
他让她叫自己‘阿司’,平时她就是这样叫的。
他说这话时,自带迷之‘我赋予你此殊荣’的优越感。
很傲娇,很闷骚。
秦笙不但不觉得讨厌,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阿司,阿司……
光在心里这么一想,呼吸都不太顺畅。
他还说,这里是他的仙籍忆录。
所谓‘仙籍忆录’,乃为仙神保存完整回忆之所。
很私隐的东西。
仙神能随意进出自己的仙籍忆录,之外,哪怕主宰天地的五位神尊都不会贸然进犯。
虽然神尊眨眨眼就能明察秋毫,但不看,是一种尊重。
至高神尚且如此,仙友之间就更加要讲避讳。
况且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仙神会给仙籍忆录施加特别的仙术,以防被别有用心之徒窥探。
秦笙不懂,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怎么进得来?
司铭解释说:“发生了一个意外,我的部分仙力留在你体内,后来你又遭我仙使暗算,便来到这里。”
大兄弟,你这个‘后来’太草率了!
她想追问下去,他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淡淡道:“看下去便知。”
秦笙只好按着自己的理解能力去看那些浮动的画面——
通常来说仙神下凡历劫,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司铭也不例外。
那是个乱世,各国之间皆有征战,天下不太平。
他出生在边境一户姓‘江’的普通百姓家,秦笙不知他在凡间的名字,暂且叫他‘小江’吧。
小江父亲为军队修建城墙,母亲做针线粗布的活儿,勉强能维持生计。
而小江这家伙当神仙时什么样,在凡间还是什么样。
表情少,沉闷,不合群,村里别家孩子天真无邪的组队玩泥巴,他从不参与,没有集体观念,不知‘童年童趣’为何物。
我行我素得无趣。
倒也让人省了心。
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他爹娘没来得及将省吃俭用的银子交给夫子,小江特别有主意的摸到军营里,拜了一位师父学武。
师父是京城人士,听说跟皇亲国戚沾点儿边的,因为太纨绔了,被老父亲赶到边境来历练。
师父为人豪爽豁达,长得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一身腱子肉,在军营里颇有威望。
得小江那一跪,跪出了味道,还真就收了他为徒,每日花三两个时辰手把手的教拳脚功夫。
小江爹娘见师父负责又热心肠,孩子学得认真,便不再强求他钻研学问了。
兵荒马乱的年头,会读书没多大用处,拳头硬至少能自保。
如此这般,转眼又过去十来年,小江长成挺拔的少年,在师父的引荐下赴京参加武科举。
也就是在报名时,秦笙看到了小江的大名——江逸之。
嗯……
小江爹娘虽然没文化,孩子名字取得却是不错。
江逸之凭着一身卓绝的武艺在武科举上一举夺魁,受到重用。
乱世中,武将比文官更能让当权者有安全感。
天子当场为江逸之赐婚,将宰相千金指给了他。
看到这儿,秦笙停了下来,转脸问了一句,“那时你多大?”
司铭:“十六。”
倒是记得很清楚。
秦笙想了一下,十六岁在古代算晚婚了,遂不再追究。
下凡历劫嘛,可以理解。
继续往下看——
宰相千金名唤霍如心,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美人。
她有多知书达理呢?
在宰相夫人搬出终极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欲将这门赐婚反对到底时,她自个儿将爹娘劝下,有条有理的吩咐管家下人,准备起婚事来。
那她又有多美呢?
成亲之夜,江逸之掀开喜帕那一刻是看迷了的。
然后就去隔壁书房睡了……
对于这门亲事,全京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笑话他高攀。
圣命难为,他不能拒绝,但也阻止不了他内心真实的小情绪。
哪怕新娘子漂亮也不行。
隔日上朝,江逸之就向天子请命前往边城设防,保家卫国。
天子一听觉着这家伙太实在了,赶紧封他为镇北大将军,十万大军任他调遣。
出发那天,大军集结于城外十里。
江逸之身披黑色铠甲,手执师父传与他的银枪,跨于高头大马上,面瘫的脸异常给这副形象加分。
霍如心追来相送。
长亭之外,秋风瑟瑟,临别在即。
女子下了马车,独自来到新婚丈夫跟前,将信递与他。
她披着一件桃色斗篷,方才新婚,美是美的,不舍和不安流转在瞳眸里,叫人看得不忍。
而她的丈夫始终骑在骏马上,仿佛无动于衷。
秦笙在这画面前停下,“她给你写了信吗?你为什么不接?”
宰相对江逸之意见很大,但霍如心并没有。
她看得出来。
司铭望着画面中欲言又止的娇弱女子,默了片刻,“那是我给她的休书。”
秦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责问——出于广大女性同胞的统一战线上,不分古代现代。
司铭道:“她要我将休书收回,我不肯。她又说会等我回来。我道,那就等我死了再把休书拿出,另择良人嫁了罢。”
总之就是很无情。
秦笙叹了口气,“恕我直言,你在用自以为是的善意掩饰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司铭意外地眼角微挑,睨住身旁洞察力敏锐的小姑娘,“那时我以为这样做对她是最好的,不过你也并没有说错。”
秦笙撇撇嘴:“我不相信你一上战场就死了。”
真要那样,他这劫就历得太容易。
司铭听出她这话的真正意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旋即,重新望回画面上的女子,“不用猜,霍如心正是我的劫数。”
秦笙轻飘飘的哼了一小声,暂时按住不表。
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现任一起看现任曾经的感情经历,脑门上大写的尴尬啊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