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酒店后山的小木屋里,光线明亮充裕,暖意融融,且,飘着食物浓郁的香味。
屋子正中,小方桌上摆一只碳炉,红彤彤的炭火烧得炉上铜锅里的汤翻飞沸腾。
秦笙坐在桌子一端,左手捧碗,右手执筷,夹起碟子里刀工均匀的羊肉往锅中一涮,捞起往麻油蘸碟里再一裹,同时用碗在下面兜住了,但完全不用把羊肉放进碗里,探出脖子张口就塞嘴里,满足的咀嚼。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贯自如。
吃完后还要发出舒畅的长叹……
“活过来了,吃肉真好,我太幸福了!”
几度喜极而泣,热泪盈眶。
“嘴里不要包着吃的别说话,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司铭端端坐在她正对面,温文儒雅的喝着茶,顺便挑剔她的吃相。
秦笙立刻回击,“没有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你别说话,影响我食欲。”
司铭眉头浅蹙,轻啧一声,看起来像是被惹恼了的样子。
分分钟要发作出来。
坐在中间的小不点儿连忙打圆场,提起茶壶给秦笙倒茶,“夫人遭陷害受了惊,当好好吃一顿补充元气,全怪小人没有察觉夫人的身份,故而迟迟不露面,只敢在暗处观望。”
小不点儿瞧着是五、六岁的大眼萌娃,着一身亮橙色的羽绒服,胖胳膊胖腿的,圆润可爱,实际上是这片地界的土地公。
司铭来到后,为了给秦笙找口吃的解决她当下最艰难的温饱问题,索性将他唤了来。
没怎么见过高级神仙的小土地很是受宠若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生怕司铭跟他的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了不愉快。
听说司命星君贯来不好相处,他夫人的脾气也蛮暴。
从此点观察,两个倒是相称契合?
而近期仙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头条八卦是眼见是眼见为实了,原来神仙真的可以有夫人!
只是好奇怪,为何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人?
这样生出来的小孩难不成会是……半仙?
小土地一边倒茶,一边做着激烈的心理活动,全不知想的都写在脸上。
秦笙越看他越感到喜庆,吃嘛嘛香的跟他搭话,“这行做多久啦?听说你常被欺负,是不是因为你看起来太小了?”
土地公这种地级小神仙和常年在天庭里呆着的那些不同,选择面广,要求不是很高,关键考察的是品行。
若职位空缺,则由地方城隍爷拟定预选名单,层层上报,经过筛选后上任。
任期不定,干得好还有上升空间。
这些都是秦笙听池渊说的。
池渊大爷有钱任性,给他升官都不乐意。
别处的土地就不一样了,各有各的难处,比如眼下,当前。
“连你都知道?”小土地怒起,一个巴掌呼响桌子,“它们就欺负我这张脸吧!哼,以后谁冒犯我,我定要揍回去,没得丢了仙界的威严,还成了我的过错,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秦笙茫然脸,“心慈手软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司铭冷静脸,“在深山修炼的妖魔成日用欺负土地来消遣解闷,此举确实作孽,不过……”
他看了一眼做可怜巴巴状、期望他说句公道话的小土地,用着纳闷不解的语气,“一群几百上千岁的妖魔欺负仙界的未成年,难道不会有负罪感?”
仙界的未成年,也是未成年!
谁也打不过的小土地默默转身,屁股贴着木地板挪到角落里去戳手指头郁闷。
此话题告一段落。
又过了会儿,秦笙填饱肚子,小土地边收拾餐具,边碎碎念说:“今晚真热闹,回头要加班写报告。”
语气里非但没有不愉快,相反有种“终于等到你”的跃跃欲试。
末了,一个扭身遁得干脆。
木屋里就只剩下秦笙和司铭独处。
独处。
作死了,秦笙忽然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接着她就紧张起来了,心跳加快,脸皮发烫,莫名其妙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司铭呢,他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像个沉稳的老干部一般,沉稳的喝着茶。
“谢谢你啊,不然我今晚肯定熬不过去。”磨叽小半天,秦笙总算找到合适的话说。
但其实在司铭听来已经能算做反常了。
按着她以往的路数,没理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今天倒是奇了怪,礼礼貌貌的跟他道谢,连嘴都不贫。
可能脑子被冻坏了吧。
“小事而已。”司铭放下茶杯,本着仙神包容的胸怀,没有放出什么刻薄话来为难一个脑子坏掉的家伙。
秦笙掀起眼皮,恰好和他视线对上,旋即,前者没来由的绽出一笑,后者直觉心脏蓦地一震,脸都僵了!
无声的暴击,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好!今晚多谢款待,该回去了,明天还要继续比赛!”秦笙机械的站起来,走向木屋唯一的出口。
来到门前,她好像忘了门被凌语然从外面反锁这回事,不停重复开门的动作。
司铭也不阻止,身体向后半仰半靠的舒展开,以着一种难得复杂却又刻意冷淡的目光看着她。
他是能感觉到的,秦笙的感觉。
自从那部分仙力留在她身体里后,一直都可以。
初初在四合院外听到他和孙碧华的对话时,她匪夷所思且本能的怀疑。
得知真相后适应力出乎意料的强,帮孙碧华出头的全程都很热心,虽后来质疑过、迷惘过。
不管与千澈、繁玥还是胡蔚、池渊的结交都出自真心,并无作假虚伪。
还有先前,被冻得昏迷过去之前很害怕,那是对不确定事情会如何发展的恐惧。
吃火锅时是满足欢喜的,打趣小土地时又带着些无伤大雅的好奇。
至于对他,一开始不喜,甚至有些不屑,后来就从单一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
面对他的时候不再有厌恶,只是会有些慌张局促。
时而紧张,时而恼怒,时而生气,时而愉悦得犹如乘坐于云端之上,飞驰着。
还有此时此刻,无处安放的混乱。
关于缘由,司铭是明白的。
如此情况,如何应对,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是以,眸光的缓缓流转随着收回的思绪而停止,司铭叫住门前那个僵硬的小姑娘,“你被人关在此地,不该由我放你出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