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文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看来是躲过了一劫。但坐在下面的众位幕僚可就不一样了。
韦燕喜微笑地看着众人:“诸君热闹可看够了?”
众人惶惶不敢语。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这位武大人的僚佐。武大人有好胜之德不追究当初判断之事,我自然也可以将这一篇翻过去。明日高大人北走并州,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愿追随他,想去看看那漠北风光也可离去,你们有这个自由。”她顿了顿继续说,“但留下来的人,如再有人有不臣之心,有背叛之心,可就不仅仅是杀头这么简单了。”
众人望着这冷冰冰的少女和对面满面春风的武元衡,不寒而栗。
高崇文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急匆匆的走了。谁也没去送他,所以说看似这场宴会上韦燕喜和武元衡棋高一着,但还是算漏了一些东西。
他们二人在路上耽搁了太久,高崇文早早的就清空了整个蜀中——
“高崇文既发成都,尽载其军资,金帛,帟幕,伎乐,工巧以行,蜀几为空。”
所以韦燕喜和武元衡站在空荡荡的府库前时,韦燕喜连高崇文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武元衡初来乍到,韦燕喜也是刚刚回归本位,两个人的事业都算是从头来过,重建根基需要大量的银子,而现在……
这几乎是一个无法打破的困境。
两个人都发起了愁。
“妾身有一计…”薛涛温柔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韦燕喜和武元衡一齐转身疑惑的望着她。
“妾身曾随韦大人处理入贡礼部之物。成都府每年入贡麻纸近万番,如今工巧皆随高大人而去,造纸作坊不如往日繁多,愿请设造纸坊,或可解燃眉之急。”薛涛说话虽然慢条斯理,却着实中听。
韦燕喜悄悄打量着身旁的武元衡。武元衡的脸上,惊喜,赞叹,却也有些些许的遗憾。韦燕喜又看向薛涛,笑道:“果真不负才女之名。”
武元衡缓缓的开口:“薛娘子想要什么?”
薛涛抬起头,望着这个年届五十仍然容颜俊美的男子:“妾身想要脱离贱籍。”
薛涛的眼睛很美,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如同林间小鹿,就这样诚恳地望着武元衡。薛涛很清楚这个男人想要什么,其中之一便是爱惜人才礼贤下士的名声—— 您不是爱惜人才吗?既然如此,就先从素有才女之名的我开始吧。
韦燕喜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气氛的微妙变化,笑而不语。
薛涛,不可能一直以姨娘的身份待在韦燕喜身边,她也需要一个新的归宿。
从宴会开始就忙了整整一天一夜,韦燕喜实在坚持不住,想先回吟江楼休息一下。筹备一座造纸作坊也得至少三天,不急于这一时。
当韦燕喜敲开吟江楼的院门,开门的小丫头白四刚刚看来者是谁,先是一愣,然后大哭起来。闻声而来的白三也在一瞬间的惊诧之后陷入巨大的惊喜里。
韦燕喜抱住白四轻声安慰:“好啦笨蛋,我又没死,你哭谁呢?你家小姐还活生生的在这呢。”
白三也站在一旁一个劲地掉眼泪:“回来就好,奴婢等我去回禀表少爷。”刚一转身,便看见赵嬷嬷推着郭奉孝出来。
倒是郭奉孝不算太惊讶,只是一如往常温柔地笑着:“我听说武大人调任西川节度使,便安心了,知道你一定能平安归来。”
韦燕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木盒递给白三,“明日拿里面的珠子,去打支簪子,不要别的装饰,就嵌这颗珠子。白四拿里面的草药磨粉化了水, 给祝苍晖喂了。”
白三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愣住了,“这,这个是…”
“好歹也是我用自己的婚事换来的。虽说不知道那个关于随侯珠的传说是否是真的,但我刚刚回到这里,根基不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您是真的要嫁给苏送了?”
韦燕喜的眼神有些躲闪,“行了行了,你们几个这啰啰嗦嗦的,先让我进去睡一会,我可一天一夜没睡了,现在一挨枕头就能睡着。”韦燕喜松开哭得稀里哗啦的白四,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倦容。
白三连忙说道:“床铺都给您准备好了,您快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