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史书记载,韦燕喜入南诏皇宫,主持事务,安抚百姓,大军入城,不扰一民,由是民心大归。蜀军收归文书典籍,颁布新政,又立原南诏质子段尧为南诏弄栋安抚使,白楚涟为南诏弄栋节度使,大胜而归。
刚回到锦官城,韦燕喜就立刻派益州刺史梁云谏和裴度二人带南诏降书入朝,自此,南朝彻底收入明唐版图,可谓奇功一件。
从明唐伊始,历代皇帝都抱着想要将南诏收入囊中的野心。无论是开创盛世的太宗与高宗,亦或是女子当国的明空女帝,还是后来光复的玄宗皇帝,成氏家族从未放弃过这份野心。即使期间南诏多次求和,他们也从未答应。
玄宗朝末年的南山大乱之后,明唐的元气大伤,南诏与吐蕃结盟,致使西南战事频频失利。至韦承入主锦官城,再次与南诏修好,才逐渐扭转了战局的失利。
可没有一个人放弃过吞并南诏的野心。
只不过,韦燕喜恰好碰上了南诏弑兄夺位的混乱局面,再加上南诏王爷急于立功的心态,所以,轻轻松松将这一切一剑打破。
百年宏愿,创世奇功,青史留名,皆归于韦燕喜一人。
在西川百姓口耳相传的流言里,那场战争三分轻描淡写,看似轻松。
三万人出征,归来只余八千人。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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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燕喜派去京城的梁云谏和裴度都被留用,裴度被选为吏部员外郎,梁云谏为礼部右侍郎,自此也算是视同通达。南诏王的葬礼是按照三品郡王的规格举行的,保全了南诏贵族们的颜面。此外皇帝还特别赐了一道任命段尧为南诏弄栋安抚使的诏书下来,也算是让段尧掌权名正言顺。
司礼监掌印言匡美是在半月后到的,一同来的还有内侍少监顾蓝田。两人刚一踏进剑南道的府衙就对着韦燕喜和武元衡高呼:“恭贺二位大人高迁!”反而将众人弄得一头雾水。
当然这两人是来宣读圣旨的,而能让司礼监掌印,这个皇帝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到西川走一趟,想来这圣旨必然不简单。
第一道圣旨都是褒奖的空话,听着也没什么实际点的东西。而第二道圣旨是抚慰将士,赐了十万白银犒赏诸军以及为那些战死的将士筹办丧事。
第三道圣旨开始就不一样了。先是抬升了剑南幕府诸位幕僚的品阶,接着又将武元衡升为尚书左仆射,即刻启程入京履职,韦燕喜暂时摄西川诸郡事务。
武元衡要入朝为相的愿望终于快要实现了,尚书左仆射,已经算是副相了,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几年内必然要升为正式的宰相。
直到第四道圣旨公布,才着实惊着了跪在府衙内的众人。
言匡美倒是不急不慢,郑重其事地打开那道圣旨,缓缓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诏一战大获全胜,成都府尹韦燕喜当充首功。南诏平定,解宗庙遗愿,更扬国威。韦燕喜年少多智,而以清政仁德闻名朝野,得此人才,实为我朝之大幸,特授之为益州总管,西川度支使。封爵一等,为从一品亲王,封号益,封地为剑南道诸郡。”
封爵为王?怎么会?一个女子,因为一件战功,便封了亲王?
“言公公,会不会是弄错了?”韦燕喜有些吃惊,跪在地上不敢接旨。
言匡美笑起来:“怎么会呢?千岁殿下,这可是陛下亲自起草的诏书啊。何况先帝在世时曾封韦太尉韦南康郡王,许世袭三代,您本就已经有了郡王之位,陛下要再给您封爵,只能升为亲王了。而且陛下说了,陛下为万岁,您与陛下又有兄妹之称,您以后就是明唐的千岁殿下啊。”
韦燕喜连忙圣兽过去接旨:“改日必当亲自入宫以谢君恩。”
身后的臣子们连连高呼:“臣等恭贺殿下,愿殿下福泽万年。”
韦燕喜手里紧握圣旨,眼里却依旧充满了不确定。那些被夺取的荣光,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来了?
剑南道西川节度使府被改为益王府,而之前刘辟的府邸经过重装和扩建成为了新的节度使府。韦燕喜与武元衡商量过后,决定在锦官城大摆三日宴席庆祝庆祝。
薛涛依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宴会上作陪,只不过脸色不大好看,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韦燕喜看出其中的有些不寻常,便将薛涛唤到一边:“薛姨,怎么我们得胜归来,你却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妾身是为了其他的事情难过。”薛涛的声音哽咽起来,抬头隔着屏风望着主位上坐着的武元衡。
韦燕喜轻轻叹了口气:“你想跟着义父去京城吗?”
薛涛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韦燕喜叹了口气,轻轻抱住薛涛:“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他是我的信陵君,而我却只能是那个看门的侯赢,我怎么敢高攀于他。”薛涛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在韦燕喜的脖颈上。
信陵君和侯赢,这个比喻……韦燕喜心里越发同情起薛涛来。
《战国策》里记载的窃符救赵的故事里,信陵君无忌是魏国公子,礼贤下士,谦逊有礼,而侯赢,只是一个看守城门的老头。单论身份,就已经是云泥之别。
可信陵君看到了侯赢的才华与德行,因此虚左以待,对侯赢恭敬有加。
赵国受难之时,侯赢为信陵君提出了窃符救赵的计谋,等到信陵君要前往赵国之时,侯赢说:“臣已年迈,恐余生再无法面见公子,公子若是离去,臣将面向公子离去的北方而自尽。”
后来,信陵君去了北方,成功解除了赵国的危机,可侯赢,也长眠地下。
世间知己难寻,如同信陵君和侯赢这般的知己,更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