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韦燕喜回到锦官城。
还没到自己的官邸,便已经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紫色暗云纹齐胸襦裙的中年妇女,妆容精致,云鬓高绾,带着一支朱红的山茶花样式的缠花簪子。
待到韦燕喜走到近前,那女子便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稽首之礼。
“属下阿梓,拜见益王殿下。”
正是在松洲城救过韦燕喜和苏送的那位老板娘。
果然如她所言,韦燕喜当真在重返锦官城之后飞黄腾达,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韦燕喜连忙扶起阿梓,带着她入了府。
白三白四等人见韦燕喜带着这么一位进来,自然心中疑惑。
“小姐,这位是——”白三先走上来问道。
“这位是阿梓夫人,曾救过我的性命,以后便也是府里的人。”韦燕喜笑着介绍道,“白四,你去跟赵嬷嬷说一声,给这位阿梓夫人安排个住处。”
白四一听,连忙走了出去。
韦燕喜又看向白三,语气平缓地问道:“我走之前,留给你的问题你又答案了吗?如果还没有,明天我就去向梁家提亲。”
白三楞了一下,连忙跪倒在地:“如今白将军官居节度使,一方封疆大吏,奴婢却还是贱籍,实在是难以相配。”
韦燕喜皱起眉,从袖中抽出两张纸。
那是白三的身契,她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离身。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撕掉这两张纸。”
白三抬起头:“殿下——”
“你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韦燕喜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说了一句。
白楚涟慢慢走进来,站在白三身边。
“我将决定权交给你,毕竟我娘去世之后一直是你在照顾我,我将你看做亲姐姐一般。”韦燕喜叹了口气,“你们俩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我先不打扰了。”
说完,韦燕喜就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白三和白楚涟两个人站在一起沉默不语。
“三娘——”白楚涟打破了沉默。
白三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主并不是要强迫你,”白楚涟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白三望着白楚涟,白楚涟的眼眶红了。
“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花里胡哨的话,可是我知道,我想要娶你,想给你一个家,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白楚涟轻轻握住白三的手,“我知道你忘不掉过去的事情,但是我愿意陪着你慢慢从回忆里走出来。”
白三不说话,眼泪却一滴一滴的落在白楚涟的手上。
这个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的汉子,慌慌张张地抬起手擦去白三的泪水:“我哪里说错话了吗,对不起,你不要哭,是我不对……”
“奴婢知晓将军的心意,可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无法与将军般配,更怕自己辜负了将军的心意。”白三哭的停不下来。
白楚涟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白三:“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般配不般配,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我要娶你。”
门外,韦燕喜对着白四打了个手势,白四便笑着转身离开了。
该给白三准备嫁妆了。
而韦燕喜,却要再次离开锦官城了。
三日后,恰好是个吉日,韦燕喜在府里给白三与白楚涟完婚,并亲手从锦官城的户籍簿上改写了白三的户籍。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韦燕喜带着白四轻装上路,前往京城。
不得不说,锦官城到长安还是挺远的,韦燕喜为了安全起见走了官道,却恰好碰上了东川节度使严峻。
严峻去京城,说到底是因为御史台有人举报严峻克扣军饷,治军不严,皇帝大怒,一道诏书就叫严峻立刻入京陈说罪状。
治军不严这倒是韦燕喜预料之内的,毕竟严峻虽然名字叫严峻,却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平时对手底下的人确实管的松一些,根本比不上韦燕喜和武元衡手下的西川。
但克扣军饷——
韦燕喜坐在驿馆里,陷入了沉思。
严峻昔日与韦家关系不错,韦燕喜自然清楚他的为人,便越发心中疑惑起来。
“严世叔,你在朝中可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韦燕喜看着那道诏书,皱起了眉头。
“殿下,您也知道卑职是个什么人,有时候得罪了别人,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严峻无奈地摇摇头。
御史台最近没有人来过两川地界,应该不是御史台内的人动的手,或许是其他人将什么话说给了那些御史们,又或者说,是什么人指使了御史台去告严峻的黑状。
能指使得了御史台的人——
如今朝堂之上,尚书令的位置空悬,武元衡不过是挂名的左相,那么权势最大的人——
只有右相辛九韶!
青城山的罗天大醮刚刚结束不久,辛九韶也是到过东川的人,这么说来他的嫌疑最大。
但辛九韶为何要诬告严峻?
韦燕喜依旧想不明白,但已经不得不上路了,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路程了。
契苾参赫不知从哪里得知韦燕喜与严峻同来的消息,早早就在南门外候着了。
韦燕喜看见契苾参赫,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孤先上朝去,下了朝就来领我家那熊孩子。”
“那就一起走吧,反正严大人也要去,末将今日也要上朝呢。”契苾参赫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这张笑嘻嘻的脸,韦燕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实在是太欠揍了。
韦燕喜又是三年没来过京城,不过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成闵的治理才能确实不差。
契苾参赫跟在韦燕喜身后,眼睛却不时地瞟着韦燕喜的佩剑。
好剑啊,先秦的形制,远远望过去便觉得杀气四溢。
只是可惜将军府不如益王府家大业大,全部的家业砸上去也买不起这么一把好剑。
契苾参赫心里正这么念叨着,皇宫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