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的太夫人司徒氏病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韦承过世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太夫人便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之中,而且几乎已经认不得人了。
宾客散的差不多了,韦燕喜和韦芝匆匆洗了把脸,连口水都没喝,就赶到太夫人的院子里去请安。毕竟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尚不知道太夫人还认不认得出他们。
“祖母,”韦燕喜跪在床边,轻轻喊道。
“阿丛回来了啊?”太夫人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声音微弱。
“伯母,还有我,我是韦芝啊。”韦芝连忙说道。
“祖母,我是阿喜啊。”韦燕喜笑着摸了摸老人雪白的长发。
“不对不对,你们骗人,我的阿喜还是个奶娃娃呢,韦芝是个小道士,你们是欺负我老婆子老眼昏花啊?”太夫人的记忆似乎已经退化到很多年以前,完全脱离了时间的轨迹。
韦芝与韦燕喜奇怪地对视一眼,又看向床上的太夫人。
“祖母,我和叔父从锦官城回来了,回来看您了。”韦燕喜细声细气地说着。
“我的承儿呢?”太夫人在听到锦官城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有所触动。
“父亲——”韦燕喜正要回答,却被韦芝抢先一步,“二哥调任了,急着去朔方上任,赶不回来。”
“这孩子,打小就乖巧,可长大了,怎么越发不着家了。”太夫人忍不住念叨起来。
韦燕喜忍了多天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躲避,一滴一滴地落在太夫人的手背上。
“好孩子,你哭什么呢?”太夫人望着韦燕喜,“回家来多好呀,这里是自己家,有什么委屈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韦燕喜却哭得更加厉害:“祖母,我是阿喜啊。”
太夫人混混沌沌,若有所思地望着韦燕喜:“你是三姐儿啊,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说着,还抬起一只瘦的剩下骨头和一层皮的手抚摸着韦燕喜的脸来,“我苦命的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死了娘,你爹又不肯把你交给我带着,尽在锦官城受苦了。”
“阿喜现在回来了,阿喜不走了,留在长安,天天照顾祖母。”韦燕喜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也不必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的,这里才是你的家啊。”太夫人紧紧握着韦燕喜的手不愿意松开。
韦芝叹了口气,摸了摸韦燕喜的脑袋,起身离开。
门外,伺候太夫人的侍女端丹正等在门口,见到韦芝出来,连忙喊道:“三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韦芝回头望了一眼哭得不成样子的韦燕喜,便压低了声音:“没事,你说吧。”
端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太夫人一直卧病在床,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胃口也差,半月前听闻二爷的死讯后,更是一下子垮了,大爷几次去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看,都说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药可救。要不是这些天一直用人参吊着命,只怕也撑不到您和三小姐回来。今日忽然清醒,还说了这么多话,恐怕——”
“你是想说,恐怕是回光返照吗?”韦芝轻轻皱起了眉。
韦燕喜出来,瞧见韦芝和端丹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未免有些疑惑,但又未开口问,只好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睛,微笑着说道:“叔父回去休息吧,也挺迟的了。这里我和端丹姐姐守着就行。”
韦芝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韦燕喜,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韦燕喜又看向端丹:“去抱一床被子来,我与祖母同睡。”
端丹愣了愣:“三小姐,奴婢担心太夫人的病气过给您——”
“我平素也习武,没事的。”韦燕喜摇摇头,“我想多陪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