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医院他压抑而深情地望着她说“苒苒，你回来了”时；或许是在花园里他悲伤哀求地说“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时；或许是在司令府她烫伤了嘴，他一边发怒一边却小心翼翼为她上药时；亦或许当她躲在窗帘后听他唤那一句“苒苒”时，她就喜欢上他了。
这迟钝又烦人的喜欢为什么偏要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醒悟过来？舍不得，道不出，明明痛得要死却只能强颜欢笑地道别。
在将来，肖劲可能会接受其他女人，但绝不会是她。就像太过熟稔的朋友成不了恋人，她太了解他的秘密、痛楚和骄傲了。
苏念起身，竭力笑道：“我该回去了。”
肖劲没有看她，只点头道：“让衡生送你回去。”
“不必了！”她立即说道，“我想自己走走。”
肖劲没有坚持，只道：“珍重。”
从未这样难受过，苏念失神地走在校园林荫道上。就要到拐角了，她停了下来，回望那依然坐在长凳上的影子。他手中似乎拿着照片，轻轻摩挲着。
不想也知道，那肯定是邹苒苒的照片。苏念转身捂住胸口，重重出了一口气，似乎这样能缓解一些疼痛。
再见了，肖劲。
纤细的身影转过拐角不见了，只余几片落叶在地面打转。
肖劲看着空荡荡的道路，眸光黯然，像是熄灭了黑暗中唯一的灯。
苒苒，我要你，只要你。
苏念一溜烟似地跑出了学校，任凭衡生如何喊她都没有停下来。
一对主仆从道路旁的大树后走了出来，一双纤长的手掐住树干，往日如水般温柔的眸此刻填满恨意。
难怪衡生拦着她不肯让她进去，原来是肖劲在里头跟别的女人幽会啊。夏紫凌怨恨地盯着那跑远的身影，“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姿色的女人能让肖总司令迷了眼！”
碧竹办事得利，很快就将资料交给夏紫凌。夏紫凌坐在皮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从已经资料袋中抽出照片，脸色霎时由白转青。
“她……她是谁？”夏紫凌骤然起身，呼吸急促。
碧竹不知发生了何事，忙道，“这个人叫苏念，是日娇鲜花店的伙计。”
“你说什么！”夏紫凌脸色惨白，“日娇鲜花店的伙计？”
碧竹不安地点头。
夏紫凌双膝一软张皇无措地跌坐到沙发上。
原来她没有看错，在电影公司里见到的就是这个苏念。那苏念知道她跟钧意的事吗？她有没有把这事告诉肖劲？她到底是不是邹苒苒？一连串的疑惑蜂拥而至，夏紫凌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备车出了门。
见面的地点约在教堂，钟钧意接到她电话后很快赶了过去，碧竹在门外把风。
夏紫凌迫不及待地扑倒钟钧意怀中，身体瑟瑟发抖。钟钧意忙问她发生了何事，夏紫凌不安说道：“肖劲在外面有人了，那个人可能见过你我。”
钟钧意面色一沉。
“就是日娇鲜花店上回去送花的那个伙计。”夏紫凌继续说。
钟钧意面色稍缓，拉着她坐在长椅上，“花店老板我认的，她底下的伙计嘴都很严，况且肖劲怎会喜欢一个送花的伙计。”
“你不懂！”夏紫凌急了，“那个伙计叫苏念，她跟肖劲以前的恋人邹苒苒几乎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苏念还是邹苒苒！”
说话声戛然而止，夏紫凌慌忙地闭上嘴。她到底没胆量说出肖劲曾救下邹苒苒的事。钟钧意听她说起过邹苒苒，闻言不禁好奇道：“邹苒苒不是死了吗？”
夏紫凌闪烁着目光连连点头，“四年前就死了，但苏念跟邹苒苒太像了，她又见过我们，我怕她告诉肖劲。”
“别怕。”钟钧意分析道，“她见我们是挺久以前的事了，肖劲至今没有动作这说明他不知道，而且那天隔得远她也不一定看清了你。”
“我不管！”夏紫凌焦躁起来，“我不要她活着，钧意，帮我。”
暴雨之后，炎热的燕宁城凉快了许多，苏念将要送的花放到车上，神色十分为难。犹豫片刻后，她跟虹姐商量道：“虹姐，不如让小周去司令府送花吧？”
虹姐嗔了她一眼，“司令府那地儿是能随便去的吗？小周不懂规则，万一犯了事连我都要遭殃。”
商谈失败，苏念认命地上车。
“等等。”虹姐叫住她，从柜台里取来一只褐色小瓶，“这个忘拿了。”
这是能延长鲜花保鲜期的保鲜液。虹姐担心花期短了会惹总司令不高兴，所以每次她去司令府时虹姐都会叮嘱她带上。不忍心让虹姐的失望，因此每次虹姐问总司令喜不喜欢送去的花时，她都说总司令很喜欢，还把花瓶放在办公桌上。事实上，肖劲对花一点兴趣都没有，她送去的花都由衡生转送给别人了。
也不知肖劲在想什么，说了不再打搅却偏偏还向店里订花。若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她还能像先前那样跟他插科打诨，可既然上了心，她就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了。
苏念心情低沉地走进司令府。
衡生正在办公，见她来了，起身招呼她。苏念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顺口问道：“他不在吗？”
“在。”衡生转身要去敲门，“总司令跟几位部长正在谈事。”
“别别别！”苏念急忙喊道，“我还要去别家，花就放这了。”苏念放下花，头也不回飞快地跑出办公楼。
衡生眉头微皱，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花去到情报处化验科。
化验结果很快被送了过来。
陈衍峰神色严肃，肖劲微眯着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前两日，司令府档案室的管理员龚娜忽然浑身抽搐，晕倒在档案室，医生说是中了毒。幸好抢救及时，龚娜保住了一条性命，但至今仍在昏迷中。肖劲已命衡生查过档案室，所有文件都在原位，没人动过。
敢在司令府下毒此事非同小可，衡生查了龚娜的日常起居，发现她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便是档案室里多了花。
之前的花早已枯萎，被龚娜丢弃了，因此肖劲才会让苏念再送花来。
可今天的花竟然没毒。
“会不会问题就不在花身上？而是通过别的一些手段投毒。”陈衍峰沉思，“就好比食物相克。”
肖劲抽出一支玫瑰细细打量，花朵是娇艳的红，花茎是鲜翠欲滴的绿。肖劲手指下滑，忽然触到一片湿润，陈衍峰解释说这是化验时加的试剂，无毒无害。
肖劲眸光一闪，“衡生，去查查花瓶里的水。”
就在此时，衡生办公桌上电话铃声大震，衡生接起电话，霎时面色无光。
“总司令，奥匈国大使哈里斯中毒身亡了！”
肖劲与陈衍峰神色大惊。
医院内外已由士兵把守，肖劲，陈衍峰以及奥匈国大使斐迪神色严肃地听着哈里斯随从叙述整个事件。下午时分，哈里斯约了几位朋友在PARADISE 西餐厅相聚，哈里斯点了一杯红葡萄酒，大家正聊着天，谁知他忽然四肢抽搐倒在地上。医生极力抢救却无济于事。
斐迪信不过燕宁的医生，又找了他本国的医生来查哈里斯的死因，检查的结果亦是吸入毒气而亡，只是这种毒他从未见过。斐迪十分生气，认为是有人蓄意杀害哈里斯，言语中颇有映射肖劲的意思，只因哈里斯曾在宴会上嘲讽过肖劲。
肖劲到底是一国首领，岂容斐迪一个大使无凭无据地污蔑。他当即回道：“哈里斯在我领土内遇害，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不过他在奥匈国人开的西餐厅中遇害，此事也要劳烦贵国仔细查证。”
肖劲怒气冲冲地回到司令府。
又不知是哪一方捅的篓子，在真相未明前，这些帐都会记到他头上。肖劲松松衣领，眉宇间的烦躁渐渐转为凝重：如果是想栽赃给他，挑起两国纠纷，这种手法未免也太幼稚了？选个华人的饭店，选个他出席的场合，不比这样来得更有力吗？
夜色渐沉，肖劲拖着额头陷入思量。而在远离司令府的城市另一端，苏念惊惶不安地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奥匈国的大使哈里斯死了？”
不明白她为何这等表情，秦天朗坐下说道：“嗯，死因是中毒，有传言说是肖劲为报被辱之仇毒死了哈里斯。”
“不是他！”苏念失神说道，“是我。”
秦天朗惊地说不出话。
苏念万分懊恼，“下午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哈里斯进了西餐厅，我想起他羞辱肖……”她顿了顿，“羞辱肖总司令的事，我就想捉弄他一下。”
“你做什么了？”秦天朗忙问。
“我偷了套衣服混作服务员，把店里鲜花的保鲜液到进他的红葡萄酒里。保鲜液是没毒的，顶多让人拉肚子，店里小周有回误食了拉了两天肚子就好了。”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秦天朗一时不知该如何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