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落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水中的倒影也随之波动。镜花水月，可遇而不可求，就像他和她的天长地久。
邹苒苒捂着嘴，心脏痛地仿佛就要炸开，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让肖劲察觉半点。
“苒苒，怎么了？”肖劲焦急地追上她。
她扬起脸，忽然扑入他的怀抱，在他看不到的暗处，眼泪再次泛滥。
肖劲单手环住她的腰，关切道：“哪里不舒服？”
邹苒苒在他怀里摇摇头，哽咽道：“有点晕车了。”
原来是晕车了。肖劲松口气，将她圈得更紧，“看来是出来活动地少了，体质都变弱了。等换了新宅子我就常带你出门，你不是最喜欢骑自行车吗，我们骑车去果园……”
“肖劲。”她打断他，“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肖劲微怔，温柔深处藏着一丝探究。她双目澄澈，眸中似有清泉流淌，盈盈动人间又让人止不住去怜惜。
“早就不喜欢了。”他俯身，温柔而郑重，“是爱。记着，我爱你。”
柔软的舌尖轻轻搅拌，天地间万籁寂静只于彼此的心跳声。
终于可以抛开一切束缚，放肆而大胆地跟爱的人拥抱亲吻。恨不得时光就此凝固，恨不得一夜白头万事皆休，恨不得须臾间周遭景象越过千年，那样就不必再分离，不必再像掏心剜肉般说着“我不爱你”。
她的手攀附在他的腰上，他心头一喜。如今的她虽不再抗拒他，但两人间的亲昵更多时候她像是被动接受。
而此刻，她终于像从前那样主动亲近他，他们之间的芥蒂终于消失了。
肖劲搂紧她欲索求更多，忽然他的身子被猛然推开。他诧异地看去，一把枪正直指向他的胸口。
方才的亲昵只是为了这把枪？肖劲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要杀我？”
“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走，肖劲，你放我走！”她颤声吼道。
放她走！肖劲身形一滞，笑得勉强：“你想去哪？我陪你。”
尝过撕心裂肺的痛吗？
这一刻，她宁肯他怒，宁肯他吼，宁肯他做一切能宣泄怒火的事，哪怕是杀了她，而绝不是这样装聋作哑委曲求全。
他上前一步。
“不准过来！再过来，我一枪杀了你！”她咬牙切齿，双目通红宛如地狱恶魔。
呵，杀了他。
肖劲看着面前的人，只见她双手握着枪，上膛时双手抖地跟筛糠一样。他冷哼一声，迎着枪口走上前去。她连连后退，失声叫道：“不要过来！”
乌云在头顶盘旋，没一会儿便淅沥沥下起小雨。雨水淋湿了她的面容，却洗刷不掉她眼中的怨恨和坚决，哪里还有方才的娇小与温柔。
“为什么？”肖劲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心脏碎裂般地痛，“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要这样对我？”
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一缕缕黏在他的鬓角模糊了他的棱角。暴雨迅速升腾起层层雾气，她就要看不清他的脸，可那眸中的不解和痛苦却深深刺伤了她的眼。
她必须快速结束这一切，她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被咬破的唇角渗出一丝腥甜，与雨水泪水混在嘴里苦涩无比。
“因为我受够了！以前待在你身边是为了张远恒，现在他却不要我了，我不甘心！我要去找他！”
“你还记着他？”他眼中有火苗窜动，“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有机会逃出来？”
“是！”雨声越来越大却掩盖不住她凄厉的吼声，“肖劲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我不想再骗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知道他对她好，却不喜欢他，更不爱他，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短暂沉静后，肖劲自嘲一笑，再抬眼时他眸中的光狠辣决绝。
他到要看看她敢不敢开枪，他步步紧逼，她一退再退。她颤抖着手开枪，子弹从他臂膀出划过，一抹鲜红在雨中格外刺眼。
“你不要过来！”她几近崩溃地嘶吼。
肖劲一把拽过她，胸口抵上枪口，“想走，除非我死，开枪啊！”
她浑身颤抖，惊恐的眼中倒映出他愤怒的面庞。她猛然抽手，避开那双她无比渴望却不敢触碰的手，心已然痛到麻木。她后退几步，面色忽然平静。
“你再敢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想走，不是只有他死这一条路，她也可以死。
她平静而决绝地看着他，滂沱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他眼中的挣扎，她也不敢看，她怕自己会心软会妥协。
不能了，不能再拖累他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不能退后了。她要他恨她，忘了他。
肖劲，对不起，对不起！
她闭眼，颤抖的手指缓缓移动。
“滚！”一声厉吼穿过厚厚的雨帘，刺痛了她的耳膜。
他妥协了，她知道他会妥协的。因为他爱她。
邹苒苒踉跄地爬起来，一身泥泞，手中的枪却不敢松懈。
“肖劲，对不起……”
“滚！”肖劲双目红如烈焰，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骇人模样，“邹苒苒，别让我再见到你！”
滂沱大雨似乎要将天地淹没，却浇不灭他心中的不甘与怒火，冲不走他胸口的绝望与痛楚。
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被雨水冲淡，直至化为天地间一滴了无知觉的雨水。
肖劲双膝跪地，跌落在泥泞中任雨水冲打，他仰面大笑，每一声笑都化成一把刀随着雨水落下，将他刺地遍体鳞伤。
与此同时，邹苒苒在大雨中跌撞着狂奔，仿佛只要一慢他就会追上来。可她知道，他不会再追来了，他不要她了。
她停住脚步，回望身后被大雨模糊的山川树木，终于嚎啕痛哭起来。
曾经最深爱的人，从此陌路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