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劲面不改色，眸中却浮出一抹讥色。
回到司令府不久，段晋丰就送来一份密报。肖劲拆开来看，这里面是顾升这几日的出行记录——照片上的顾升神色匆忙，似乎怕撞见什么。
段晋丰正色说道：“探子汇报，顾升这几日鬼鬼祟祟地，还时常半夜去往花柳巷，他的两个儿子也在上月去了英格兰。安插在倭人身边的探子说，倭人得知少爷中枪后十分吃惊。”
肖劲封上密档，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在牛皮袋上。
所有的罪状都指向顾升一人，似乎没有任何疑点，可有时候越没有疑点便是最大的疑点。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让他轻而易举地勘破一切。
段晋丰请示要不要先逮捕顾升，肖劲忽然一笑，“晋丰，即便我们不动手，顾升也活不了多久。我们又何须与整个顾家为敌人？”
果不出他所料，几日后顾升死于家中。经医生诊断，是服食安眠药过多而亡。燕宁城内无故传起谣言，说顾升行刺司令不成，惶恐自尽。
在委员会上，肖劲斥责了这类无稽之谈，并对顾次长的猝然离世表示痛心。而另一端，肖利砸了手里的杯子，小梨面有愧色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
她本是想让顾升命悬一线，借此坐实他“畏罪自杀”的罪名，没想到顾升的身子板这么经不起折腾，居然给吃死了。
行刺肖劲的人被抓后，却没有依约定吞药自尽。小梨担心他经不住刑乱说话，想潜入牢中把他杀了，肖利却道：“让他告诉肖劲，就说顾升是主谋。待顾升一死，你就救他出来。”
后半句后自是说来诓他的。那人却信以为真，又见小梨能买通狱卒给他递话，便更加相信要救他的话。
此次杀肖劲不成，他本想借此挑拨肖劲跟顾家的矛盾不料却失了手。肖利虽十分不快，到也没呵斥小梨。
顾升从他这赚了大笔大笔的钱，办事却越来越不利索，他几次吩咐顾升借用军事部次长之职给肖劲使绊，顾升总有理由推脱。这回竟还敢让他太太去楚韵香那作客，难不成是想靠拢肖劲？
一天是叛徒，一辈子都是叛徒。
从他这儿受过益的人，想说不干就不干？可以，拿命来换。
顾升的死正好给那些有叛徒心思的人提个醒。他们躲得过明枪，却避不了暗箭。
小梨，便是他最出色的箭。
顾升刚死，牢中刺客便吞毒自尽了。狱卒来报，说刺客舌下一直藏着毒药，可能是靠山没了不想活了。
肖劲唇角讥笑，这欲盖弥彰的手法让他断定顾升不过是替死鬼。
段晋丰吃惊道：“那顾升岂不是死得冤枉。”
肖劲合上手中文件，笑道：“哪里冤了？不过是狗咬狗的戏码。顾升虽没设计刺杀，但他效命的却不是我。至于为何会暴毙，我想许是顾夫人来府中作客，让他背后的势力以为他要倒戈，除之而后快。肖利最近在做什么？”他没有忘记那日来东苑的还有单倩影。
段晋丰如实汇报：“皮革厂备货不足，他正忙着联系商家供货，此外并无异常。”
肖劲点头，“继续跟踪。”
顾升暴毙，军事部次长一职空缺。有人前来自荐，肖劲顺水推舟把这份差事推给了军事部总长穆立林，好让穆立林借此清整军事部中的异心者。
待将这些大小事都处理完毕已是好几天后了，看着窗外蓄势待发的春意，他心中的春意也跃跃欲试。
一想到心里住着的人儿，他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了，匀出半天去看邹苒苒。
将肖劲送到密室后，段晋丰便在附近兜路，留意可有异样之人。夜探丽水的人至今没有消息，他不得不小心又小心。
数日不见，又都是亲密过的爱人，这一见面便如干柴遇烈火。
缠绵过后，邹苒苒伏在他胸口，手掌在身下松了又合，合了又松。
终于她捏紧手掌，仰头撒娇道：“我们去踏青吧。”
犹豫之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他轻松笑道：“好，依你。”
段晋丰开着肖劲专车四处转悠，肖劲则在乡市上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车。那是在肖劲遇刺后才做出的部署，丽水别墅已经不安全了，转移她是迟早的事。
车窗两侧都有帘子，邹苒苒坐在他身旁，帽檐压得低低地像是在打盹。直到出了镇子，她才跟睡醒似得推推帽子。肖劲笑她：“怎么还跟小猪似得这么爱睡？”
邹苒苒不自然地看向窗外，“你才是小猪呢。”
肖劲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牵起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一吻，“那正好一对。”
邹苒苒连忙抽手，不高兴地嘟囔：“我才不要当猪。”
肖劲松开她的手，笑道：“晋丰在城南寻了处宅子，等收拾妥当你就能住过去了。”
邹苒苒错愕，假装随意问道：“丽水不能住了吗？”
肖劲平静地说：“丽水怕是被贼盯上了，门啊锁啊的都旧了得重新翻整。”
邹苒苒“噢”了一声不再说话，看向窗外时眼眶酸涩。
此时此刻他还不愿意告诉她实话，她在丽水会被别人发现，换一处就不会了吗？这一回他为庇护她受了枪伤，那下一回呢？会不会有什么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发生。
她不怕死，就怕连累他。
余光中，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愉悦。那样的笑灼伤了她，像通红的烟蒂烫在心上。他越若无其事，那烫伤就越发剧痛难忍。
肖劲，你是如何扛下所有的危机和疲惫，假装风平浪静万事安好？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车猛然停了，肖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她胡乱地点头，打开车门，飞快跑向湖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