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夕扬起头，双眸月牙儿似得弯起，脸颊还带着跑动后的红晕，声音清脆，“多谢王爷关心，可我不过是一个下人，若是王爷因为关心我而冻坏了自己，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听了她的话，赵燮心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抵触，唇角那抹笑意也敛了，眸子一低，抬腿朝前迈去。
“王爷，走慢点儿不成么？”
沈朝夕苦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欺负她腿短？
赵燮许久不曾说话，直至走到刑部官署前，才停住了脚步。
他垂眸看着面前被笼在黑色大氅里的小小人儿，神色冷淡，“你是本王重金聘来的厨娘，你若是有半点儿闪失，本王这好不容易恢复的胃口该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
沈朝夕暗暗啧了一声，眼都不眨说着违心的话，“我皮糙肉厚，王爷就不一样了，金贵的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啊，良心好痛。
说着要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他，却是被赵燮拦下，语气沉沉，“行了，先进去再说吧。”
刑部侍郎李筠迈出官署之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光景，向来以铁血冷漠不近女色闻名京城的濬王爷，竟与一名女子在刑部门口拉拉扯扯，而那女子身上披着的衣服竟还是濬王爷最珍贵的那件黑色鲛绒大氅。
他微咳一声，上前几步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濬王爷。”
沈朝夕停下动作看去。
“李侍郎。”赵燮颔首，与沈朝夕介绍道，“这是刑部侍郎李筠，此回你的案子也会交给他来审理。”
李筠惊了一惊，“这便是沈相家的千金？”
“没想到李侍郎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赵燮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却是令李筠脊背上冷汗直冒。
他忙不迭躬身解释道，“因为微臣要处理此案，便命人去调查了沈小姐的身份……”
赵燮背在身后的手摩挲了下扳指，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罢了，眼下可寻到什么线索了？”
“所有的线索都写在卷宗上了，不过眼下由于事关玉宁郡主，这案件比起寻常案子要隐秘些，除了王爷您，其他人是看不得那卷宗的。”这言外之意便是，沈朝夕是没有资格接触甚至阅览那份卷宗。
沈朝夕蹙了眉，抿着嘴儿有些忿忿，“不让我看那卷宗，这卷宗上写的是真是假我都不清楚，我又如何能够为自己辩护？”
李筠躬身冲她行了一礼，“沈小姐，刑部断案向来是公正公允，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沈朝夕正要开口，却见赵燮抬了抬手，“听说这回案子直接走了刑部，没有经过大理寺？”
李筠听了这话，略有几分不安地回道：“……是。”
“为何？”赵燮虽已经在赵昶那里听到了原因，但刑部的答案亦是同等重要。
李筠面露难色，“听尚书大人说，这是刘家人的要求，因……因为玉宁郡主身份尊贵，而大理寺向来是办理民间案子……”
“刘家人的要求？”赵燮挑了挑眉，面色仍旧阴沉，“刘家人如今竟能直接跨过大理寺了？谁给他的权力和胆子？”
“回王爷，微臣……微臣也疑惑的很，先前朝中但凡出了事，大理寺都是第一个介入搜查的，然而这回刘家人却是要求刑部直接查探。”他面色微微有几分窘迫，“这也给刑部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平日若有大理寺帮衬着，刑部倒不必再去搜集那些根本的证据，只需要在大理寺调查的基础上深入调查即可。”
赵燮点了点头，“本王也很好奇，这刘家人到底打的哪一出主意。”
李筠不安地垂下头，吞吞吐吐道，“刘家人给的理由便是，玉宁郡主身份尊贵，应当由刑部直接来查。可咱们刑部本身疑难案件就已经堆积如山了，先前登闻鼓仕子一案，再加上如今一个玉宁郡主的案子，只怕是到了年关也查不完了。”
“登闻鼓一案？”赵燮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那个叫宁鍪的新科试子？”
“正是，”李筠摸了摸脑袋，“那个宁鍪今年登科之后，被收入大理寺的御史台，谁知上任才不过几月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有个同窗五年的好友叫晁珉，与他一同登科，亦是进了御史台，两人交情不错，可好巧不巧的是，宁鍪血溅登闻鼓的那日，晁珉正好被大理寺派去了应洲查案，得知消息的时候宁鍪都已下葬了。”
赵燮点了点头，“眼下着急的是玉宁郡主暴毙身亡的这桩事，登闻鼓一案暂且搁置一旁，本王，之后自会派人协助你们处理。”
“是。”李筠听到赵燮这话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提了起来，点头恭敬道：“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一边是濬王，一边是刘家，哪边他都吃罪不起，现在撞到一起了，头大。
沈朝夕与赵燮一同踏入刑部官衙之内。
这还是沈朝夕头一回见到货真价实的古代官署，相比起电视剧上那些装潢精巧的建筑委实简陋不少，从进门起，便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感觉。
跟在赵燮身后七拐八拐，二人来到一扇木门前。想必是早有小厮通报过了，是以踏入门，朱漆雕花大桌边便放置了两折椅子，桌上更是摆了不少糕点。
一老者端坐于旁边一张堆满了卷宗的桌前，看到来人忙不迭起身，精神抖擞地行了一礼，“下官方有为见过濬王爷。”
“起吧。”赵燮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随后将目光落到桌上那一对花里胡哨的糕点上，“这是？”
那老者眯眼笑道，“沈大人遣人来过一趟。”
话外之意便是沈定坤过来打了招呼。
沈朝夕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沈家都不作为那才奇怪。
不过本以为刑部尚书不是浑身杀气，最少冰冷严厉是少不了的，然而眼下这老者却是看起来亲切和蔼，与她想象之中的刑部尚书简直就是千差万别。
方有为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卷宗，递到了赵燮手中，“事关玉宁郡主一案的所有线索都在这里了。”
赵燮接过卷宗垂眸翻阅，等他看完抬头就见着沈朝夕已经坐在了桌边向糕点下手了。
他原以为有了前车之鉴，沈朝夕会对糕点产生几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