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她都在永无天日的地窖里,已经分不清白昼和黑夜。
那些人没有给她松绑,每天粗暴地喂她一次茶饭。
饥饿她可以忍,黑夜她也可以挨,但是她没有可以排泄的地方。
身上日益散发出恶臭,连她自己都作呕。
每天都有一个男人进来,问不出任何想要的线索,便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
“别这样,莞莞!”他蹲下身一把搂住她,眼里也全是泪水。
都怪他啊,都怪他。
她要从法国回香港转机时,不知怎么没有对接成功,他的手机受到了讯号干扰,四处搜寻也不见她的身影。
走在凌晨的大街上,被一帮混混劫持。
终于找到她时,女人已不省人事,浑身上下满是瘀伤,饿的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形容枯槁,他几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人就是他的莞莞。
他的莞莞,从此难以入眠。
“三哥,你别管我,你让我死,你让我死!”女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欲跳下去。
傅斯寒连同两个佣人才彻底将她按住,女人仍是痛苦的不能自己。
看到她这样痛苦,男人更是心痛,紧紧抱住她说,“你要留我一个人吗?你要丢下我一个人毫无意义地活着吗?”
“我配不上你,三哥,我根本配不上你。”她感到那肮脏阴湿的空气已经融进了她的血肉里。
“胡说!”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他唯一认定的人,“你很快就能忘掉的,等你好了,我们就在北城安家,好不好?”
他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让她做最最幸福的女人。
“我也想忘掉啊。”女人抽泣着,“可是我一闭上眼睛,一切就好像会再一次发生,我也想忘掉啊可我忘不掉。”
“我会让你忘掉的。”搂着心爱的女人,傅斯寒轻声说。
回到北城小半年的日子,她几乎都在噩梦中度过夜晚,后来干脆,她不在夜里睡觉,或者服用安眠药。
他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一次次的催眠治疗,都对她不起作用。
“她实在是过于在意这一段记忆了。”医生如是说。
“就没有办法让她放下吗?”
对方摇摇头,“方法当然有,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她仍是不时地浑身颤抖,大声尖叫着呼救,吃不下饭。
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而不论是发疯还是清醒,她都恨透了自己。
几乎感到走投无路的他,意外得知一种药物可以麻痹海马体,抹去服用之前的记忆,之后只要少量服用,能起到持续麻痹作用。
但显然,这是违禁药品。
他秘密找了许多个专家,花重金满足他们的弱点,并签署保密协议,最终终于治好了他心爱的女人。
消除了让她郁郁寡欢日渐消瘦的症结——记忆。
“因为没有记忆,你会活得更开心。”男人淡淡答道。他不能说得更多了。
女人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他可以相信傅斯寒被人下药的说辞,却无法原谅这种鬼话。
这是她的记忆,她要不要,都是她的事,她的人生。
“傅斯寒,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女人一字一顿地说。“希望你如实回答。”
“嗯。”
“你有没有对不起我?”
对不起她,他有。
有太多太多了,太多让他自责的事,可他都想要努力地一一补偿。
曾经多少次受了周蓝醉的威胁,他都是后来才知道,他对不起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而被人囚禁,也同样是他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她。
可他最最对不起她的,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她逃去了香港,后来保险起见,又去了法国,他却久久不能脱身,也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她几乎心如死灰,开始自甘堕落,沉迷享乐。
再见到她时,他几乎认不出来。
她穿着露背吊带,背上多年前的擦伤,被一大片纹身盖住,指尖夹着烟,红唇鲜艳欲滴。
女人吐出一口烟问,“你现在知道来了?”
他又气又心疼,他知道,她不过是气自己的食言,并不会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她却因为他,从一个单纯的女孩,变得学会抽烟喝酒,在夜店的舞池里待到深夜。
还有她的出走,她的流产……
“……”他没有办法摇头说没有。
迟晚几乎料到了他的回应,可心中还是一痛,继续微笑着问,“既然你对不起我,就答应我一件事吧,只要你做到,我不会再怪你。”
傅斯寒的双眼燃气狂喜的火,“你说。”哪怕十件事百件事,只要他能做到,他都会为她去做。
“放过我。”
女人淡淡地抛出这三个字,落尽男人心中,却好像有千斤重。
不,不可能,他不做到,“我不答应!”
迟晚又是一笑,“傅斯寒,你真的让我很累,我只想找回我的记忆,然后随心所欲地生活,我的人生,你是无权做主的。”
可他不能让她找回记忆啊,那样一切都是白费了。
“迟晚,我会再来找你。”傅斯寒抛出最后一句话,“还有,你永远永远……”
女人戴上帽子继续朝前走了,没有听到最后的几个字。
“你永远永远,不要怀疑我爱你。”
二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迟晚叹了口气,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可真是最为廉价的液体,轻易就能往外流啊。迟晚想着,仰起头想要憋回眼泪。
太阳下又是一阵恍惚,脑海中一阵叮叮咣咣。
盛如州!真的是他!她记忆里的人。
记忆中的面容渐渐清晰,戴着金丝边眼镜,笑容柔和的男人。
可他看上去并不愿意提起与她的过往。
迟晚拿起手机又放下,还是不勉强他了。她迟早会清楚这一切的。
陆云深从季念家出来,就给傅斯寒打了电话。
“一起吃晚饭吧?”
“好。”今天他的确感到心情前所未有地沉重,还真想有人陪着一起喝酒。
二人相约来到上次吃饭的地点。
“我请客,随便点。”陆云深说着,先把菜单递给了傅斯寒。
男人并没有什么胃口,胡乱点了几个菜,点了些酒水。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啊今天,还有上次,那个女人是谁啊你也没说。”陆云深一副很委屈的口吻,怪男人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