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夸张。”
季扬立在一旁开口,“你这有特殊的药物让他减轻点痛苦吗?”
“千万不能用药!即使当下缓和了他的痛苦,但很快会再发作,那样痛苦只会更甚!”宋医生回答。
南宫微惊,“刚刚医生给他打过镇定剂,但不出十分钟就又发作,情况很糟糕。”
宋医生点点头,“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是束手无策,只有两条出路供他选择。”
“你说。”季扬淡淡的示意他。
“第一,花重金用Demon-king养着他,只要不过度,10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季扬沉重的看一眼床上正遭受着非人折磨的昔日兄弟。
若是让他后半生靠服食毒。品来支撑,这对于骄傲的他来说,是种何种屈辱和难堪?
“接着说。”他抿了抿唇,让医生继续。
“第二自然就只能是不顾一切的戒掉。但这其中遭受的折磨,是我们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现在这种痛苦和以后要遭受的折磨比起来,完全只能算小儿科。雇佣兵里因为承受不了这种痛,而吞枪自杀的例子不在少数。”
南宫站在一旁保持默然。
季扬也是一阵沉默,薄唇紧紧抿着。
最后,他暗哑着嗓音开口:“我会好好替他考虑。”
发现辜羽寒被捆着的手正颤抖着比着什么,他沉步过去,挪开他嘴里的纱布,将耳朵贴在他唇边。
“第二……死不了……”喘息着,唇角都在抽搐,却费尽力气要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
季扬沉目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养得起你!”
“去……你的……”辜羽寒低声咒骂。
养个屁!他宁愿去死,也不要做个被毒。品控制的窝囊废物!
“等你伤好以后再做讨论。”季扬不再多说,担心他咬断舌头,重新将纱布塞在他唇齿间。
又吩咐宋医生尽快准备一套戒毒方案,宋医生应着退了出去。
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南宫、季扬和辜羽寒。
彼此都无话,只有辜羽寒或急促或拉长的呼吸声,听在耳里都觉得有些心惊。
季扬两手交叉,撑在额间,沉默的坐在一旁。
脑海里儿时在孤儿院里一幅幅的画面和现在的场景层层相叠。
胸腔里涌出的涩然和沉痛,让他有些难以承受的微红了眼眶……
顾忆北……
那个和他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
他眼底翻涌的悲伤暗流,无法压抑的流泻出来,让南宫震在那。
印象里,季扬是个比铁还铁的大男人……
原来,他的心亦是敏感的。
想想其实并不意外,能对一个女人用心那般深的男人,怎么会如外传言那般铁石心肠?
房间里,沉寂了不知道多久……
季扬终于整理好情绪,再抬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起身,走过去和窗边的南宫并肩而立,“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季扬很欣赏他。生在大染缸里,却始终保持着那份赤子之心,坚持做着自己。
现在,有这样性情的人,已经很少……
“不用道谢,毕竟是因为我父亲……”南宫没有把话说下去。
“组织之间这些厮杀,是避免不了的。”不是安慰,季扬只是冷静的实话实说。
南宫扯了扯唇,不避讳的说:“你们这种思想,我没办法去接受。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喜欢血腥。”
季扬将视线落在窗外远远的一点,没有焦距,亦没有喜悲,“没有谁喜欢过这种生活,可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太多身不由己。”
南宫沉吟了下,突然说:“我想,念念也不喜欢这种生活吧。”
对于突然提到乔念,季扬眸子闪烁了下,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轻点头,“她的祈愿很简单,过最简单,最平静的生活。”
所以,他从不让任何人在她面前提组织的事。
南宫轻点头,随后又问:“你能给她这样的生活吗?”
季扬抿了抿唇,“曾经一直试图努力。”甚至已经在规划退出组织的事,只是……
“只是,她想要的,似乎并不是从我这里得到。”
尽量压抑,但仍旧掩盖不了语气里散落的落寞。
南宫重重的看季扬一眼,一字一句的说:“你错了!”
季扬侧目看他,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说:“她爱你,很爱!”
简单的几个字,让季扬怔在当场,视线定定的看着他。
但,良久,他抽回视线,自嘲的勾唇,“她自己都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顾忆北和自己……她到底会选谁?他不确定,而她……或许,现在又不确定了吧……
“也许以前的她不明白,但现在,她已经很明白。”从她现在那份坚定中,就能将这份执着解读得清清楚楚。
南宫眼底的笃定,让季扬也忍不住想要相信。
乔念……真的有可能爱上自己吗?
“别放任她去奥地利,她需要的是你。”南宫郑重的说完这句话,便从病房里出去了,独留下季扬默然的立在窗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午。厚重的积雪,将世界照映得一片雪白。
季扬僵立的身子终于动了动,回头……
毫无意外,那张清秀的小脸,正一脸担忧的贴在玻璃门上。
视线,时而落在病床上的顾忆北身上,时而,又落向自己……
他沉步朝她走过去。
“季扬,情况怎么样了?”病房门才被关上,她便拉住他焦急的问,视线又透过玻璃看门内,“不是宋医生看过了吗?为什么忆北哥哥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减轻的迹象?”
季扬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吩咐她:“先去吃饭。”
乔念这才惊觉,折腾一番,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现在她哪里有食欲?
轻摇头,“现在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他硬声要求。
他一点都不好看的脸色,让她委屈的撇撇嘴。
“你陪我去。”好一会,才闷闷的开口。
迟疑了下,对上她柔软清澈的瞳子,他终归点头,“嗯。”……
安排好人守在门外以防万一后,两人才并肩走出医院。
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她裹着季扬的外套,仍旧微微颤抖。
“去里面等我,我把车开过来。”不忍看她冻成这样,季扬比了比医院大堂。
“好。”乔念乖乖的点头承应,顺手将自己身上他的风衣脱下来,“这个你穿着,别感冒了。”
笨蛋!
一向身体差的是她!她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感冒才对!
重重的看她一眼,她眼里的温柔让他心头微动,没有推辞,默然的将风衣拿过来。
将车开到医院大堂出口,远远的就见到她站在人潮中,不断的搓手呼着热气,跺着两脚,摸样可爱得有几分孩子气。
季扬几乎要像过去那样,走过去将她深深搂进怀里。可是,没有……
他只是徐徐降下车窗。
她已经见到他了,小脸上立刻绽出一抹嫣然的笑,挥挥手,朝他跑过来。
把暖气开足,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清新的气息一下子沾满了狭窄的车厢。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他侧身,替她系上安全带。又从后座上捞起风衣,盖在她腿上。
她几乎是贪恋的凝着他所有的动作,看着他依旧硬朗的脸颊。
今早,她以为,自己和他……真的要天各一方。
季扬抬头,乍然撞见她泄露了所有情绪的神情。目光,有片刻的闪烁,但很快的恢复平静,只是侧过身去,发动车子,边淡淡的问:“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好。”他平静的样子,让她微微有些怅然,只好失落的收回视线。
她这么回答,季扬便没有再多问,直接领着她进了一家法国餐厅。
餐厅里,异常幽静,有清幽的钢琴曲流泻出来。如水般的乐曲,似乎能将沉压在心底的阴霾微微扫去一些。
没有坐在一楼的大厅,季扬领着她直接上楼。
二楼的氛围,异常宁静,没有客人,连钢琴曲都听不到了,只偶尔有几个服务生轻轻走动。
季扬垂首点单,其中并没有过问她的意见,但,点出来的菜色却全是她喜欢的。
对于这个,乔念并不意外。她想,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谁比季扬更了解自己了……
“就这些吧。”好一会,他合上菜单。
“好的,先生。”服务生点头承允,将菜单收回去。
乔念却说:“大虾龙脷鱼不用上了,谢谢。”
季扬看向她,她朝他嫣然一笑,“这道菜我已经戒了。”
自从知道他海鲜过敏以后,很奇怪的是,即使是她一个人出去吃饭,也不会再点海鲜类的东西。
没有理由,仿佛就成了一种习惯。
不记得是谁说过,若是深爱一个人,渐渐的,便会将他的习惯变成自己的。这是有道理的!
“今晚我们喝点酒吧!”她突然提议。
季扬略略皱眉,“你不会喝酒。”
“红酒不会怎么样的,只喝一小口。”她眼巴巴的看着他,语气里透着撒娇。今晚,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喝酒会让她勇气更足……
季扬终究是没有拒绝她的能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最终,点头,妥协。看着她绽开的笑容,突然觉得胸口腾起阵阵暖意……
餐点很快的端上来,她却只是拿着刀叉,没吃几口。
他知道顾忆北的事,她心里难受,自然是没有多少食欲,但什么都不吃也不行。
他切了块松露送到她碟子里,“吃下去。”
她乖乖的咬了一口,又啜了口红酒。
“季扬……”好一会,她低低的唤他,放下手里的刀叉。
他没有应,只停下动作,静等着她把话继续讲下去。
“我不想去奥地利,以后……也不打算去了……”她说,锁住他的眸子,突然发红。